是“销售总监”,zoe是“策划总监”,两个“总”被叫进办公室里,底下人不嘀咕是不可能的。
周昊十分贤良淑德地端着纸杯在陆远侨办公室外面哧溜溜喝水,策划部的tim小心翼翼凑上来,“周顾问,咱们陆总不是说还得半个多月才出院?”
周昊品着淡无味的白水,道:“你也听见他说的,就怕你们吃不饱穿不暖,遭人欺负,只好拖着残躯提前出院。”
tim皱皱眉,心说这不是成心给大伙找不痛快么,专挑这时候来,长着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是几个意思。
办公室里,袁宝十指相交,倚着大班椅看着对面正飞速打腹稿的俩人,默了半晌,道:“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小胡攒出满脸怨气,“卓玛这单咱们本来是十拿九稳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人给截胡了。”
袁宝一挑眉,神色莫测,“策划这边呢?”
“那稿子吧,其实是初期沟通没做顺畅,后面越改越偏,改到最后咱这边有点晕了,客户那边也跟着晕,所以到三十二稿又给毙了。”
“卓玛怪‘程咬金’,毙稿怪客户,”袁宝轻叩着手指,点点头,“行,知道了。”
办公室里随着袁宝话音落下,陷入了诡异的静谧。小胡心里直犯嘀咕,陆总这和煦如春风的态度不寻常,要搁平时早滔滔不绝教训人了,这回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小胡和zoe对视一眼,俩人都按不住碰碰乱蹦的心,只好互相领会精神,试上一试。
小胡鼓起勇气,试探着抬抬屁股,说:“陆总,要是没什么事,那我们先出去干活?”
袁宝翘起嘴角,抬手放人,“去吧。”
小胡和zoe这回彻底被灌了满脑袋浆糊,晃荡着前后脚出去了。
他们一走,袁宝就把手里攥的手机翻过来贴在耳边,“听清没?”
“听清了,”陆远侨大概是在那边啃一只苹果,嚼得咔咔响,“你演的还不赖。”
“你打算怎么着?”袁宝脚尖用力,把大班椅转个圈对着窗外,阳光依旧刺眼,“你以前就没发现公司里养着几个懒汉?”
“在无数次失败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这事不能掰扯得那么仔细。小胡能力是有的,只是人油滑了点,不拿鞭子抽着不肯上劲。至于zoe,她是肯干活的人,可惜沟通能力差,总跟客户说不到点上。”陆远侨听上去懒洋洋的,“说到懒汉这事,你在公司就不懒?我看你也是偶尔懒得要发绿毛了。”
“……”袁宝想起自己前阵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懒散状态,十分“羞愧”,“说起来全是痛,别踩我痛脚。”
陆远侨果真就闭了嘴,停了一会儿才说:“周南中午来医院了,不过没说上话就被你爸骂出去了,还差点动手。”
袁宝盯着对面高楼的玻璃幕墙,嘿嘿笑了两声,“老陆,你是不是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远侨打个哈哈,岔开话题,“戏演完了,你功成身退,回去歇着吧……门锁密码你知道。”
袁宝挂断电话,心说他就是故意挑疼的地方往下扎,一扎一个准。
车祸那天,她失恋又失业,硕大一盆狗血从天而降,她避无可避,被浇个正着。
袁宝从毕业起就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当助理,她一边纠结郁闷着,一边咬着牙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混到快30的年纪,总算勉强混出个人样。
哪料人算不如天算,咣当一下,合伙人方面出了问题,袁宝被发配“边疆”,相当于变相逼她辞职。她知道死赖下去也没前途,还会被一天到晚穿小鞋,只好把辞职信递到领导面前,结清了工资,连人带东西在一天内彻底滚蛋。
当时陆远侨还在旁边说风凉话,说她是被温水煮到一半的青蛙,在半死不活时候突然被放归池塘,重获新生的同时却连怎么用脚跳跃都忘记了。
袁宝搬着她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从公司出来,迎着头顶的阳光,莫名有种回到人间的快慰。可惜老天偏要跟她作对,还没等她用阿q精神蒙蔽自己,许俏俏就给她打来电话,邀请她去捉奸。
许俏俏其人十分不靠谱,办事多数走肾不走脑。她言之凿凿要等着袁宝一块把周南家的大门踹飞,谁知道等袁宝到的时候,这位姑奶奶连话都没说清就火急火燎跑了。
接班许俏俏的人就是陆远侨,老陆同志一来,先劈头盖脸把袁宝臭骂一顿,然后礼貌地把周南家门敲开,看清里面衣冠不整的情况之后,二话不说给了周南一拳,末了还装帅耍酷地扔下五百块钱,说是医药费。
袁宝的悲伤情绪全埋在体内的小宇宙里,还没等它们一股脑爆发,她和陆远侨就被撞得妈不认了。
袁宝自认是个擅于粉饰太平的人,她清醒以后总觉得心头被谁挖掉了一大块,飕飕透着凉风,可面上却抹得一派平和,甚至连眼泪都没偷偷掉过一滴。
想着想着,脸上忽然凉丝丝一片,袁宝伸手摸摸——嘿,真了不起,憋到这时候才哇地一声哭出来,老袁,我敬你是条汉子。
手机在她手里垂死挣扎似的振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