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平静从容,一句“知道是你”,似笑似嘲,听得人头皮发麻。
“知道我?那我是谁?”
女子扬起的眉头,有几分不屑和挑衅。
时雍淡淡道:“千面红罗——石落梅。”
这七个字她说得了极慢,却字字砸在“女鬼”心上。她似乎没有料到时雍会认出她,表情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时雍道:“传闻千面红罗自幼离家,师从飞天道人,习得一身武艺,尤其轻功了得。但许多人都不知道,飞天道人除了脾气古怪武艺高超外,最拿手最喜好的却是民间技艺,一生所学博杂多广,尤长易容。”
随着她娓娓道来,女子脸上的镇定寸寸龟裂。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厉色问:“你还知道什么?”
时雍看向赵胤,与他交换个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徐徐道:“折辱张芸儿,逼张捕快动手杀死全家,自然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顿了顿,她眼微微眯起。
“我还知道,你有同伙。”
一提同伙,石落梅脸上便浮上警觉。
她默默看了时雍片刻,冷冷一笑。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落到锦衣卫手上,无非一个死字。你既知我是千面红罗,就该知道了,姑奶奶从未怕过死。”
“死是最轻松的。”时雍淡淡一笑,看着赵胤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位大都督,从来不肯让人痛快地死,他甚喜诛、人、九、族。”
石落梅嘲弄一哼。
赵胤听到时雍对他的“夸赞”,眼神微微一暗。
时雍只当没有看到他的审视,莞尔道:“你胆敢犯下弥天大罪,自是不会畏死。可你就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吗?石落梅,我劝你莫要惹恼了我们这位大都督,到时候他会杀多少人,我还真是料不准呢。”
“放屁!”
石落梅骂了一声,怒视时雍冷笑。
“我早就没有家人了。管他诛九族还是诛十族,与我何干?”
“没有家人,就没有想保护的人了吗?”时雍似笑非笑,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听上去却极是刺耳。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与旁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知道了你是谁,还能找不出你身边的人么?只是时间问题。你要相信锦衣卫,定能把你关心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揪出来。你怎么杀死的张芸儿,他们或许会以十倍的手段还回去。”
看着石落梅变幻不停的面孔,时雍又是语气淡淡。
“招了,死的是你一个。不招,他们都得死。何苦连累他人?”
石落梅瞪着她,嘴唇快要咬出血,过了良久,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卑鄙”两个字。时雍听了,也不怒,仍是笑说。
“你也别埋怨。一报还一报而已。”
“哼!别套我话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我没有同伙。”
面对怒目愤慨的石落梅,时雍一笑。
“能让一个女子不顾生死,不顾亲人性命也要维护的人,大概是男人吧?”
说到这里,时雍也不知想到什么,眉目间布满寒霜和嘲弄。
“情到深处难自禁。这世间女子所受之痛苦,皆因长了一副柔肠。看不穿男女情爱的女子,都是蠢死的。石落梅,你可知,在你明日赴刑场受死时,心中最不舍,为你而痛的人,是谁?”
看石落梅沉默,时雍冷冷地道。
“可能会是你的父母长辈,兄弟姐妹,独独不会是那个男人。”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戳到了什么心事,石落梅目光恍惚,加重语气,歇斯底里般怒吼起来。
“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全都死了,被他们杀死了。你道我为何要杀张来富,杀于昌,杀徐晋原?对,你说得对,无非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脑袋狠狠一甩,她将乱发从脸上甩开,冷冷盯住时雍,咬牙道。
“不是让我招吗?好,我招。”
说起当年之事,石落梅眼睛潮湿,那张苍白的脸竟添了几分美丽颜色。
“我出身行商坐贾之家,因父母勤劳,即使年岁不丰,仍是小有储备,日子甚美。我父亲乐善好施,惯于助人,徐晋原便是其中一个。徐晋原刚从外地入京做京官的时候,家贫如洗,租了我家堆放杂物的棚户居住,一家老小挤在两间小房子里,所入不够嚼头,极是艰难。我父亲看他家儿子姑娘可怜,时常让下人拿了米面去接济。”
时雍抿了抿唇,“后来呢?”
石落梅咬牙,往事激发出的愤怒让她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后来徐晋原步步高升,官越做越大,置了宅子,买了良田,纳了美妾,日子风生水起,大抵是受我家恩惠过多,羞于将贫贱的往事示人,搬离我家前留了些银子,都不曾当面向我父亲道谢……这也就罢了,我父亲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恩将仇报,痛杀恩公一家,。”
“你是说?他后来杀了你全家?”
时雍脸上的同情适时传达到石落梅眼里。
她短暂失神后,摇了摇头。
“不是他动的手,但与此无异。”
时雍看着她不说话。
石落梅身子都颤抖起来,轻声说道:“那一年,我哥哥犯事,祸及全家。好在父亲昔日行善积了福德,早早就有知情人通风报信,我们举家避祸,逃离京城……哪知,徐晋原这个狗官,竟派人追了上来。将我全家缉拿——我的父亲一怒之下,怄血而亡,我母亲入狱不出几日也郁郁而终。我的兄长,死在充军流放的路上,而我……”
她顿了顿,眉目有一瞬的温柔。
“虽侥幸活命,也是九死一生。”
时雍看着她,“那你要杀的人也当是徐晋原,与张捕快和于昌何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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