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天很快便亮了。
左蒙不会错过他此生最重要的一次机会,早早便起身穿好衣物,赶往老仆与他约定好的地点。
乌衣桥,第一棵柳树下。
此刻树下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瘦小佝偻的老头儿,那人,正是柳七先生的老仆。
他双手缩在衣袖里,腰佝偻着,像极了一个村野随处可见,什么都不是的糟老头子。
但左蒙知道,即便老仆他只是柳七先生身边的一个下人,也是他左蒙现在需要仰望的存在。
况且,能做柳七先生贴身仆人的,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左蒙小心翼翼地来到老仆的跟前。
他紧握双拳,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竭尽全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恭恭敬敬地对老仆说道:“老先生,我来了。”
老仆不像左蒙想像中的那么威严冷漠,也许是他念着左蒙有一份报丧的恩情,也许是他从来就未有过什么大人物的架子。
他见到左蒙,如同以前他见到那些龟公老鸨,如同他以往见过的每一个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客气。
他对左蒙说道:“小兄弟,你等我一下!”
说着,便去取马车内的行李。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
摸索中隐有金石声,左蒙知道,这是一个钱袋。
这几年的市井生涯,让左蒙一耳朵便能听出这钱袋里装的是铜板还是银子,一眼睛便能估量出这钱袋里的银两到底有多少。
但是,无论是铜板还是银子,都不是左蒙想要的。
左蒙知道,想在这世界立足,靠的不是金钱,而是武学。
大悲寺的易筋经,练至大成,伐毛洗髓,天下武学不过信手拈来。
青云寺的一真剑,臻至化境,以一化万,以万为一,百步之内,无人可逃。
这些武学,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
所以,面对老仆递过来的钱袋,左蒙摇了摇头,选择了拒绝。
“老先生,我不要这个。”左蒙说道。
左蒙知道自己之于老仆的恩情,不过是在他主人身死时前去报丧,以免他主人曝尸荒野、惨淡离世。这点可怜的情谊在左蒙自己这里,连一个铜板都不值。但他知道,这点情谊,在老仆、柳七先生这种大人物的眼中,有时甚至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左蒙苦够了,所以他足够贪心。即使这样会招来老仆的嫌恶,他也要大胆地说出来。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他不想让它因为自己的怯懦而从自己的眼前白白溜走。
“老先生,我不要这个。”左蒙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要这个?”老仆皱了皱眉头,说道:“这袋银子不少了,足够你在江淮城里有个住处,有份家业,比其他东西好太多了。你不要这个,那你想要什么?”
“老先生,我知道这里的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吃喝五年以上,但我要的不是银子,今日你就算给我再多银子,我也不会要。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微不足道,您能给我回报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得寸进尺不过是不识好歹。但像我这样子的小人物,若是不扯下脸皮来给自己的将来谋点好处,只怕熬过了今年的这场大灾,熬不过去下一场。”
“老先生,我想跟您回京城,拜您为师。”
两人目光对视。
老仆的眼神古井不波,看不出一丝变化来。
左蒙虽然极力看着他的眼睛,却不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的内心变化,反而被他那双眼睛盯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到最后,那股充盈胸口,使之敢于大人物对视的勇气在老仆平静淡漠的眼神中彻底消失。
左蒙垂下了头,变得再也不敢看向老仆。
他又变回了江淮城里那个只能靠乞讨求生的怯懦少年。
他的脸皮,终究没有他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厚。
老仆看着渐渐低下头来的左蒙,古井不波的眼神忽然出现一丝波澜。他没来由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看见你,我就像看见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不过是一只任人揉捏的蝼蚁,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整日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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