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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经理姓李,一看见韩嘉树,膝盖立马矮三分,连带对袁宝这个“临时工”都恭恭敬敬。
李经理笑呵呵地从韩嘉树和袁宝手里接过行李,递给旁边的司机,然后问韩嘉树,“韩总,咱们是先去酒店?”
韩嘉树凉飕飕看他一眼,“去厂里。”
李经理给司机师傅递过去个眼神,司机立刻会意,道:“韩总可能不知道,最近连下暴雨,这路上不好走,又碰上海市中午这高峰时间,咱们从这开过去说不准要三个多小时……要不韩总先去酒店歇歇脚,等安顿下来再去厂里?”
韩嘉树站定了看着李经理和司机,大约因为个头高,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我说了,去厂区。”
李经理讪笑一声,许是没想到传说中的韩总并非是瞎传着玩的,只好领着韩嘉树和袁宝两人往停车场走。
袁宝从侧后面打量着李经理,这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透着十成的圆滑世故,袁宝想,亏了韩嘉树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要不凭他那个喂了狗的情商,加上自己这个半吊子,估计在海市就是被人高接远送玩糊弄一通,然后给打发回北城。
一行人去往厂区的路上,袁宝悄悄给陆远侨发了条微信,“能不能查到海市德勒电子厂老总和万晟高层的关系?要从韩嘉树嘴里打听确切消息恐怕困难。”
陆远侨正在办公室喝茶,忽然收着她的信息,看完以后递给对面的周昊,“来,老袁给你找点事,别嚷着闲的蛋疼了。”
“嘿,我发现你小子真会使唤人,”周昊看一眼手机上的两行字,“等我回头吭哧吭哧查完了,你拿现成的到袁宝跟前邀功去——话说回来,我可听说那个韩嘉树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就不怕老袁被拐跑了。”
“不怕。”陆远侨手指轻叩着桌面,神色像一只得道的大狐狸。
周昊翘起二腿,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我就不明白啊,你说你们俩,早能在一块了为啥非得抻着呢,有啥意思?”
陆远侨靠着大班椅的椅背,沉吟了良久,久到周昊已经准备抬屁股走人了,才听他道:“怎么说呢,其实以前我跟她明示暗示了不止一回,不过你也知道,袁宝那脑子有时候特别轴,一开始总拿不能早恋搪塞我。可我又不是那种碰个软钉子就往回撤的人,当然还得想办法。她和周晓雪出事那天,是她生日,我原本计划着怎么着也得把话跟她说清楚,让这丫头给我个确切答复,可老天爷偏要跟我对着干。”
“我接到袁宝电话的时候真是吓了个半死,等我从火锅店赶到她们俩遇上那小流氓的巷子,已经来不及了。事后袁宝她爸把南城区翻个底朝天,总算把那俩孙子给逮着了。那俩人在局子里交代说,周晓雪为了让袁宝逃走,拼命死拉着其中一个,另一个看已经得手了个小姑娘,就没去追袁宝。这俩人当天喝了酒,借着酒劲,就这么把周晓雪给强/奸了。后来周晓雪一直被人同学们戳脊梁骨,实在受不了了,写了封遗书,从她家20层楼上跳下来,摔的都没人样了。”
“周晓雪死的那天,袁宝带着她爸做的面去找她,正好看见脑浆迸裂的周晓雪……后面的事你也知道,老袁病了半个多学期,差点耽误高考。后来周晓雪她妈跑到她家去闹,揪着袁宝抽了好几巴掌。再后来,周晓雪她妈跟她爸离了婚,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大概两三年前吧,我和袁宝碰见她在街上乞讨,袁宝把她送到城郊一个养老院,就这么一直养着。”
“周晓雪出事之后,我一直找不到时机去跟袁宝提我俩的事,总觉得什么时机都不对。大概就是高考以后,她突然开始暴饮暴食,有时候撑到吐,可下次还是这么拼命吃。她后几年总过得浑浑噩噩,经常变着法子跟我说,‘老陆,咱俩就做朋友吧,朋友能做一辈子,可爱情,真就不一定了’。”
周昊听完,半天没吭气,似乎是在消化着一个花朵般的生命在现实中被璀璨凋零的残酷。许久,他才低声道:“如果只为这个,那可是没必要。”
陆远侨突兀地笑了一声,“听听你这口气,自己都发虚。人的情感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就能理论清楚的。好在近几年她慢慢走出来,我想循序渐进总比强迫她来的有效果。”
“路漫漫其修远兮,加油吧兄弟,”周昊站起来,拍拍陆远侨的肩,“你家袁宝那脑袋,古怪的很,你恐怕得费点劲。”
陆远侨笑而不语,显得十分高深莫测,周昊摸摸鼻子,转身出去了——替袁宝查那劳什子德勒电子厂去。
同一时间,陆远侨和周昊谈话里的女主角袁宝同志,正和韩嘉树站在一堵人墙前,面对着另外一场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