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快速涌动,草丛不断的波动着,几个黑影相继从草丛中涌了出来。
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人,并不蒙面,但是他们也不识得,仿佛是死士一般,都快速的冲过来。
齐侯将那些人挡开,立刻大喊着:“快下山!”
吴纠上辈子虽然见识过很多尔/虞/我/诈,但是这种真刀真枪的事情,还真是没怎么见识过,吴纠一瞬间有些发慌,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现在发慌也没有任何用处。
齐侯拦住那几个死士,死士大约有五六个人,一个个手中都有武/器,他们根本无法硬拼,尤其吴纠根本不会武艺,饶是齐侯武艺再好,也根本拦不住那么多人。
吴纠快速的往山下看了一眼,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这些死士似乎是有备而来,并不只是五六个人,山下又跑上来一大堆人。
齐侯见吴纠不下山,反而又跑了回来,就听吴纠喘着粗气说:“下面也有刺客,下不了山。”
齐侯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自己可能是中了曹刿的计了,一瞬间齐侯心里想到了很多,例如上辈子曹刿就是鲁国的大夫,说不定其实这辈子已经被鲁公收/买了,此时只是假意试探自己有没有礼贤下士的决心,真正的意图是支开自己的虎贲军,好行刺自己。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鲁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亲自拜访曹刿。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子里拧成一团,齐侯心里猛跳,但是面上不动声色,毕竟他上辈子也是见过大仗势的人,面/临千军万马浑不在意,更别说这几个小小的死士了。
齐侯扣住吴纠手腕,说:“走!进林子!”
两个人飞快的往林子里冲进去,那几个死士很快追上来,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簌簌簌”的声音,后补上来的死士也不知有多少人。
齐侯抓着吴纠冲进林子,此时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林子里密不透光,再加上天色本身就黑透了,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齐侯拉着吴纠一阵猛跑,随即猛地停住,然后猛地将吴纠一把拽进怀里,快速蹲下,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蹲在杂草从中。
吴纠“呼呼”的喘着气,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了一样,嗓子眼里充/血,涨的要爆掉了一样,又干涩的咽不下唾沫。
两个人蹲下来,奔跑的脚步声瞬间就消失了,再加上黑漆漆的林子,那些死士顿时失去了目标,一瞬间吴纠的呼吸声非常明显。
齐侯立刻伸手一把捂住了吴纠的口鼻,将人死死搂着怀中,将手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吴纠被他搂着,根本喘不过气来,只能偷偷的小声呼吸,一瞬间脸都涨红了,轻轻挣扎了一下。
齐侯这才慢慢放松了一些,即使放松/下来,吴纠也不敢再那么大声的呼吸了,仍然小声的偷偷呼吸,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齐侯一只手按住吴纠,另外一只手紧紧压着佩剑,一双虎目在黑/暗中粼粼生光,仿佛是一团火焰在燃/烧,目光专注,皱着眉死死盯着前方。
那些死士冲进林子里,因为黑/暗,立刻放缓了脚步声,听声音,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怎么也有十几个人往上。
吴纠不敢呼吸,那些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似乎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但是他们不能动,一动就被发现了。
吴纠感觉紧张的头皮发/麻,齐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示意吴纠放松,然而这个时候吴纠怎么可能放松/下来,吴纠侧头看了一眼齐侯,突然有些佩服起齐侯,果然齐侯这种人,和自己并不是一类人,就算吴纠见识过了尔/虞/我/诈,但是也未必见识过这种。
齐侯却一脸临危不惧的样子,其实这种事情他见识多了,也自然习惯了,在一年之前,齐侯和鲍叔牙逃出齐国之后,先来到了谭国,谭国国君不止不接纳他们,反而向乱臣贼子的公孙无知告密,公孙无知的兵马一路追逐他们,这一路上,齐侯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沙沙……”
“簌簌……”
那些死士慢慢的逼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吴纠的瞳孔都缩小了,死死盯着那些不断晃动的草丛,如果没有办法,这么多死士,他们必定要被剁成肉泥,只是早晚的事情。
吴纠的眼睛快速的乱扫,似乎在想办法,就在这个时候,一瞬间吴纠似乎发现了草丛中有些东西,灰暗色的,若不是他们蹲下来,恐怕都看不到,即使是蹲了下来,齐侯这种并不心细的人也没有看到。
吴纠眼睛一亮,快速的沉肩去拽那东西,“簌簌”一声,草丛因为吴纠的动作而波动了一下,那些死士耳聪目明,瞬间就全都朝他们快速的移动过来。
齐侯身上的肌肉立刻全都紧绷起来,一把抓起佩剑,想要冲上去,不过这一瞬间,吴纠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说:“别出去!”
他说着,这一瞬间,齐侯已经丧失了先发制人的时机,死士快速的冲过来,就在齐侯懊悔的时候,吴纠突然一把抓/住地上的东西,似乎是个藤绳。
吴纠一拽,那绳子猛地“哗啦!”一声给拉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些死士已经发现了他们,快速的冲过来,但是几乎就在冲到面前之时,突然“啊啊啊啊!!”凄惨的大吼起来。
齐侯吓了一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刺啦”一声,一捧温热的血迹猛地喷在脸上,齐侯一愣,快速的伸手抹了一把脸。
吴纠看到那藤绳,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一闪,什么也没有的山顶,只有杂草、怪石和树林,这不是曹刿最拿手的龙甲神章么?!
吴纠拽住藤绳,猛地一拽,其实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藤绳触动的机/关到底是什么,一拽之下,就看到一片粼粼的刀光猛地一闪,仿佛撕/破了黑夜一般,地上那藤绳牵动的竟然是绊马索一类的东西,带着刀刃。
一瞬间那些冲过来的死士都被绊倒了脚,“刺啦——”一声,鲜血直接喷/涌而出,猛地溅了吴纠一脸,吴纠吓了一跳,伸手一抹,发现是温热的血迹,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一直滑/进领口里,变得黏/腻腻的。
几个死士哀嚎着倒在地上,鲜血喷/涌在杂草上,吴纠吓得眸子猛缩,一霎那都无法反映了。
“二哥!”
齐侯突然断喝了一声,一下将愣神的吴纠震醒了,几个死士冲过来,提剑就去砍吴纠。
吴纠根本来不及躲闪,齐侯这一霎那猛地扑过去,一把搂住吴纠,两个人快速在杂草中猛地一滚,“哆!”一声,死士的剑直接插在地上,剑尖上染上了一丝鲜红。
吴纠吓了一跳,随着齐侯在地上一滚,就被齐侯快速的一把拽起来,说:“走!快走!”
两个人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吴纠发现齐侯的手臂似乎受伤了,黑色的袖袍已经被划开,露/出里面染红的亵衣,手臂上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是方才齐侯扑过来救他划伤的。
两个人快速往前冲,树林里的确是曹刿布置的奇门遁甲,地上有各种机/关,吴纠和齐侯一直往前冲,险些也着了这些机/关的道儿。
那些死士穷追不舍,吴纠跑的几乎要咳血,齐侯拽着他一直往前冲,就听到“簌簌簌簌”的声音迎面而来,齐侯脸上划出一丝狠色,还以为又是死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火光冲天,一群兵甲精良的士兵快速迎面冲上,迎头的竟是一身黑甲的召忽和公孙隰朋,另外还有一个穿着破衣裳,打着赤膊的高大男人,露/出一身精悍的古铜色皮肤,手中一把长剑,竟是曹刿!
曹刿见到他们,笑了一声,说:“两位别来无恙罢?”
齐侯和吴纠都是先愣了一下,随即心中隐隐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当口也不容众人说话,齐国虎贲军快速从前方涌上来,一瞬间将那些死士隔开。
吴纠这才松了一口起,猛地倒在地上,发出“嘭!”一声,因着他方才发烧,又经过一阵猛跑,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方才只是硬撑,现在一下松懈下来,感觉整个人要死过去一般。
“公子!”
一个小童快速的从旁边跑上来,吴纠看不太清楚,好像是子清,子清冲过来,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吴纠,说:“公子,您怎么了?”
子清说着,立刻感觉到吴纠的体温不太正常,连忙喊着说:“东郭师傅,快来看看,公子在发/热。”
吴纠被子清扶着,仍然站不起来,看着子清焦急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累的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虎贲军的杀声连成一片,快速的推向那些死士,死士本身人多,有十几个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武士,但是架不住他们兵多,很快就已经处于败势。
齐侯已经让人快速的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吴纠,笑了一声,说:“二哥起不来了?二哥方才可欠我一条命呐。”
吴纠听着齐侯的笑声,心里已经迷迷糊糊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吴纠感觉自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眼睛突然被什么晃了一下,“嗖!!!”一声,似有破空之声袭来。
一瞬间吴纠猛地从地上撑起,动作非常快,“嘭!”一声,一下将齐侯一把推/倒在地上,随即而来的就是子清惊慌的喊声,伴随着众人惊诧的呼声。
“公子!?公子!!”
“大行人!”
“二哥!?”
吴纠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冲了起来,将齐侯猛地往前一推,瞬间感觉背心“嘭!!”一下,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贯穿而入,是一支冷箭,并不疼,只是麻木,瞬间就麻痹了,全身似乎都要麻痹了。
“咚!”一声,吴纠跌倒的一瞬间,齐侯一把将人抄在怀里,大喊着:“医官!医官何/在!”
众人都没想到那些死士手中还有□□,虎贲军瞬间将死士押/解,收缴手中的武/器,前方的召忽和公孙隰朋听到后面的呼喊声,都吓了一跳,快速的冲回去。
就见到吴纠一脸惨白,嘴唇发紫的倒在齐侯怀里,他的背心上插着一根冷箭,箭头竟然没入四五寸有余,可见放箭的距离太近,力道之疾。
吴纠身材本就单薄,这一箭几乎要给射穿了。
吴纠瞬间失去了力气,眼神都要涣散了,这一瞬间,齐侯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吴纠竟然帮他挡了冷箭,就算方才齐侯救了吴纠一命,那也是有把握有分寸才会去救的,并不是这般舍命。
这一箭射/进吴纠背心,再加上吴纠高烧不退,体力透支,都不知道有命没有。
齐侯头一次吓得手有些哆嗦,紧紧搂着倒下来的吴纠,大喊着医官,旁人也都被吓得不轻,连忙围拢过来。
医官看的心惊胆战,说话几乎是结巴,曹刿快速冲过来,说:“射/入太深,不可拔剑!先把箭断掉!快!”
曹刿一说,齐侯不用旁人假手,只是吩咐子清搂住吴纠,然后亲自提剑,“啪!”一声,锋利的宝剑一削,一瞬间露在外面的木剑就被齐侯齐根断掉。
“呃!”
饶是齐侯动作很快,木箭被断掉,仍然牵扯到了吴纠的伤口,吴纠虽然体弱多病,但没受过这样的罪,一瞬间疼的清/醒起来,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只是一瞬间又丧失了力气,猛地倒下来。
齐侯从子清手中接过吴纠,说:“下山,走!”
山上没有任何条件拔箭,□□射/入这么深,别说是山上,其实就算下了山,也没有一定的把握拔箭。
齐侯抱着吴纠一路快速下山,山路湿/滑,也没办法骑马,要全靠双/腿走路,齐侯一边快速往山下跑,一边孜孜不倦的喊着说:“不要闭眼,二哥你看看我。”
吴纠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疼的,疲惫的双眼打颤,嗓子里确发出一声轻笑声。
齐侯找着话题一直在说话,又说:“你若是死了,孤必拿召忽开刀。”
吴纠嗓子里发出低低的一声笑声,虚弱极了,说:“君上……莫不是……说反了……纠若是死了……是召师傅必拿君上开刀才是……这跟随而来的虎贲军,怕没有……没有人是他对手……”
齐侯苦笑了一声,说:“二哥既知道,还不给孤撑住了!?孤可不想陪着你做早死的短命鬼!”
吴纠急/喘了两口气,脸色白的仿佛要透/明,还连连咳嗽了几声,一咳嗽,齐侯就感觉托着他的后背的手变得黏糊糊热/乎/乎的,鲜血不停的渗出来……
齐侯嘴上冷淡,面上冷淡,其实心里也忐忑紧张的厉害,就如同吴纠说的,若是他一死,召忽难免破罐子破摔,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安慰着想。
齐侯眯着眼睛,说:“你这人……孤当真看不透了,你何必救孤?”
吴纠艰难的喘着气,呼吸微弱到了极点,头有些沉,眼皮更沉,因着失血过多,已经全身发冷,打着冷颤,缩在齐侯怀里,不停的哆嗦着,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喃喃的说:“我不喜欢……欠别人……”
吴纠说完,顿时一下陷入了黑/暗,在他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还听见齐侯突然大喊了一声:“二哥!”
众人火速从山上往下走,到了曹刿居住的小木屋,吴纠已经失血过多,根本等不得再往下走,齐侯的脸色阴霾,口气也冷冷的,说:“现在就拔箭。”
齐侯的口气淡淡的,但是吓坏了医官,众人冲进木屋,将吴纠背着放在榻上,让他趴着,医官赶紧拿来小刀子,将吴纠的衣服撕/开,大片大片的血迹湿/透了吴纠白色的衣裳,衣裳一撕/开,立刻袒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深深的□□嵌在里面,似乎还带着倒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召忽看到吴纠的伤口,气的呼吸急促,狠狠的看着齐侯,若不是东郭牙死死拦着他,召忽定然要上去拼命。
齐侯被召忽这么一蹬,顿时心里的火气也噌噌的往上冒,他不知是什么火气,但是这火气,仿佛他手上的鲜血一样,通红通红的,要燃/烧起来。
齐侯看着榻上已经昏死过去,一动不动的吴纠,呼吸也急促起来,突然走过去一把抓/住曹刿的脖子,阴森森的说:“孤不管你的计谋是什么,但大行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孤就将你的脑袋,亲手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