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死了。”
再次的确定,让疼痛与恐慌在这个营帐之中蔓延开来,精神与**的双重打击让营帐之中的人,面上青白交加,在忍受疼痛的同时,更是担忧自己的性命。
程锦见此,赶忙走过去,似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案发现场一样,她蹲身,检查,动作利落而一气呵成,从那死亡的将士的眼睛,口鼻,外形一一进行细认。
尸检,在这样的场合,几乎成了本能。
而后,方才站起身来,看着楚睿,不期然望进他眼中尚未收敛起来的疼痛之意,面上凝重,没有开口说话。
却只见着楚睿双眼直直盯着那躺在地上的尸体,营帐之中的人开始出现了恐慌的情绪,有人开口呼喊,“元帅,救救我们,元帅……我们是被迷了心智,并非……并非要污蔑元帅……”
“元帅……我们……并非有心污蔑。”
“元帅,救救我们……”
这些呼喊,是无力,是愧疚,程锦已经猜出了外边的传言,其实就是因为这些将士的症状出来的。
无数呼唤的声音,充满的其实还是信任,是绝望也是期望,是愧疚是竭力补偿的矛盾。
齐勇不再,楚睿才是他们最大的头儿,这些人,面上神色痛苦,声音带着愧疚,可却也带和对楚睿的信任,他们为的是他们不受控制一般地污蔑,为的是无意中给楚睿招来的杀身之祸,这个几乎可以被当成大晟的守护神一样的男子,同时也是他们心中的守护神与信仰。
危机关头,元帅在身边,他们信任的是那个能带着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男人。
无数虚弱的、信任的、绝望的呐喊声在楚睿的耳边回荡着。
这种绝望,让楚睿自然而然想起了当年母亲过世之前,那样的痛苦,那样的谆谆教导,又是那样的不放心。
就像噩梦的反复一般。
楚睿终究是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和果决之色,出口的话语掷地有声,“本帅,竭尽全力,力保诸位!”
元帅的话从来都是可信的。
元帅的许诺,就像胜仗的语言一般。
虽然还有些许呐喊的声音,可到底平息了许多恐慌之色。
程锦见着这般,不知为何,似乎感受到了楚睿体内的一股疲惫之色一般,他看了看躺在地下的许多人,竟然开口道,“各位,元帅说出来话,就一定算话,他说要竭尽全力保住诸位,便一定是竭尽全力的,外面的流言,需要你们竭力求生来证明,只有你们活着,所有的阴谋才会不攻自破,现在,不管是为了元帅,还是为了你们的家人,孩子,父母,妻子,你们都不可以放弃,为了他们,不管如今是多么大的痛苦,必定忍受下来。”
越是说道后面,程锦的声音之中越是包含着一股不属于女子该有的力量,坚忍,坚定,力量,鼓舞。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了这些极力忍受的士兵的上面。
那力量似乎冲破每一个人的疲劳与心房,让他们守住自己的生命。
旁子瑜在一旁给将士们把脉,见着程锦这般,面上覆上一层温和之色。
她的师妹,就该这这般激励人心的。
只楚睿看着她面上的笃定与自信,心中的疲累,顿觉消散了许多。
那一名已经过世了的将士被抬出了营帐之外,钟隐查不出症状之原,只能给将士们开出镇痛的药丸,这一片闹腾在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消停下来。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几人走出了营帐之外,先是看向旁子瑜,早先在他一遍一遍地给不同的人把脉之中便已经隐隐猜出,只怕是天下闻名的子瑜公子,也束手无策。
旁子瑜只摇了摇头,只道,“不知是何种病症,有可能是中毒,这些将士身上的迹象便是,全身血液有逐渐凝固的趋势。”
而后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程锦。
程锦皱了皱眉头,眼睛眯住,深思悠远,“的确是血液逐渐凝固之势这等症状可以称之为凝血症,引起的原因不一而足,只要是刺激,导致血小板无法活动或者活动的能力下降,都有可能形成。”
几人不知她口中的凝血症是何物,更不知她口中的血小板是何物,可是她此时神色严肃而又认真,让人无法开口询问那些陌生的词语。
“那么,锦儿觉得是如何引起的?”旁子瑜看她悠远的神色,开口道。
程锦抿了抿唇,看向楚睿,“昨日致幻菇事件引起的问题,钟隐已经解决了?”
这强势的口吻,不像一直以来与他说话的女子,楚睿并不觉得有异,点头。
可他心中早已有猜想了,却是见程锦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致幻菇是第一步而已啊。”
她明白,也明白楚睿也会明白,致幻菇是第一步,主要目的还是今日的混乱啊,只要不受控制的局面发生,旁人不会去理会其中的细节,只要楚帅要反了的言论一出来,加之今日这番军中伤重的情况一出来,别说是承顺帝杀头的旨意了,便是口水鱼讨伐之声,都能让楚睿被淹死,让一带忠良帅门含冤。
致幻菇的出现,不过是为了造反的流言,而致幻菇的解决,不过是为了造反流言之后的伤重,一旦舆论的风向吹偏了,那么这一场事故便会变成楚帅造反,言论发出,而被出水斩草除根的大事件。
果然一环套一环。
程锦在问出那句话之后,只怔怔听着,捋清了这一层,她未曾意识到,自己对于楚睿,是下意识的信任。
众人见她沉默,面上皆是怪异,却是见着她沉默之下,面上微妙变化的表情,不知她究竟在想写什么?
却是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想起,“不会。”简单与坚定,沉着与笃定。
程锦下意识抬头看楚睿,却见他紧紧抿住的唇角,眼眸中的深邃,神色中的认真与执着。
不用解释,下意识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会,她担心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只旁边的旁子瑜眼眸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也没有问出什么。
却是此时,营帐里边又是抬出了两个人,程锦见此,赶忙上前去查探,与先前那一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楚睿见着,双目几乎赤红。
这些将士,是陪他同生共死过的,将士的归宿,若非马革裹尸,怎能在他人的诡计之中殒命。
来人快速将尸体抬走,程锦见着那番,只急急问旁子瑜,“师兄也看不出是和何种病症引起的么?”
旁子瑜道,“钟隐早早诊断出来的症状与我所见该是一样的,因而,他已经开出了散血和阵痛的药物,但是,这药物如今尚有些用处,只怕明日便开始渐渐无效。
程锦自是明白的,所有的药物,尤其是猛药,永久了便会在人的体内产生抗体。
她心有不甘。
这些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都是为了大晟保家卫国的好男子,她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会设下这样的陷阱,可是,如今她就身在此处,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看着被抬远了的尸体,她转回头看向楚睿,只见那人在燥热的阳光之中散了一身的寒意。
他看似薄凉,可对待这些将士,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这种感情,她是深有体会的,就像警局里一起共事的同事,那些牺牲过的战友,会成为所有人心中永远的记忆与伤痕。
她几步快走向楚睿,看着他的眼睛,一片诚恳,“楚睿,我要验尸。”
这是程锦第二次在狮虎营的大营里边验尸。
听到程锦说要验尸的时候,意外的不是楚睿,毕竟他见识过程锦的验尸的手段,意外的恰恰是旁子瑜。
然而,楚睿只定定看了程锦几眼,便吐出一个字,“好!”
没有专门的验尸的场所,如今程锦所在的这个营帐,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甚至,她手上根本没有临时的验尸的工具。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碍她想要寻找真相的心。
这是与生俱来的,是职业使然,更是对于每一个无辜死去的死者的尊重与捍卫。
法医者,为生者言,为死者权的信念,无论是程锦换了多少副皮囊,成了什么性子,永远都不会被改变和抹去。
工具自是不难得到,狮虎营之中尚有军医,军医自是会有许多器械之类的东西,虽然规格不完整,但却也足够凑数了,如今的情况危急至此,程锦自是不会运用太多的时间去耽搁等待寻找合格的工具,毕竟若说是合格,这里实在难以找到让她满意的东西。
旁子瑜从旁为程锦打下手,看着程锦穿戴整齐,手脚利落而娴熟地为死者整理身躯,而后方才一步步,从死者头部至身子各个部位进行检查与记录。
验尸的营帐里边,只有四个人,程锦、旁子瑜、楚睿和陆远。
负责记录的自然只剩下陆远。
楚睿站在一旁观看,只觉得面对尸体的程锦,面上一片冰冷,不容打扰和质疑,她的手指每经过死者身上的任何一处,似乎都是做过了千百遍训练一般的熟练。
楚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却也不曾开口说什么。
仅仅只是观察使者的外部特征,从眼鼻口耳的特征,变化,颜色,每每观察一处,她口中便简练吐出几个字,简单明了,经验十足,精准无误。
陆远不及多想,只程锦口中说出什么,他便记下什么。
旁子瑜在一旁,看着眼前似是陌生了许多的程锦,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的小师妹,到底经历什么?
经过对使者外部特征的检查之后,程锦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旁子瑜,却是见着旁子瑜似是在出神。
还曾经不及多想,只问道,“师兄可还有别的发现与补充。”
旁子瑜摇摇头,“锦儿对于死者的观察在师兄之上。”
术业有专攻,程锦不会怀疑,自是认可。
陆远也适时出声,“程姑娘所言,都记下了。”
程锦抿唇,看着整个被他观察遍了的尸体,看向楚睿,“外部检查,检查不出更多的东西,今日的情况,可能与昨日的致幻菇有关。”
楚睿神色不变,看向程锦,示意程锦继续往下说。
程锦只用睁开了死者的眼睛,对楚睿道,“死者瞳孔涣散,眼白浑浊,眼珠颜色却是加深,这是致幻菇带来的后果,说明昨日你们在给这些人用解药的时候,虽然解决了或者说缓解了留在死者体内的毒素,但是,既然单个的食物没有问题,那么就有有可能是另一种与致幻菇相关的东西与死者有过致幻菇侵染的身体产生相关联之物导致如今军中的情况。”
“锦儿,脉象之中,并无中毒的迹象。”旁子瑜从旁提醒。
程锦唇角一勾,带着一股冷意,说出来的话语带着一股缥缈之意,“因为,这不应该叫做毒。”
“何意?”楚睿看她。
程锦摇摇头,并未说下去,只道,“接下来,我要将尸体做解剖。”
她话语一出口,所有人纷纷看向她,她却只道,“尸体外表检验,固然也能发现许多问题,但是,远远没有内部检验获得的信息多,人在死亡之后,身体器官停止运转,不是靠你外部的观察以及把脉就能知道内部的变化趋势的,所以,若是想要进一步更快获取死亡原因,内部尸检,势在必行。”
她说得那么理性平淡,站在一旁的几个男子,无从应答。
这么说着,程锦却是已经重新执刀,在死者的胸部和腹部切出一个“y”形切口。
她下手极为利落,仅仅是两划之间,看似柔弱的手只秉着一把刀在死者的腹部划下了令周围所有人都不解的这个图案。
陆远本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眼见楚睿与旁子瑜皆是静静看着程锦,只得闭口不言。
她的手法看起来极为残忍,与她面上的尚有一丝孩童一般的稚气完全不符。
只见那其他三人皆是不明白的“y”的两臂,在程锦的手与手中的刀的划切之下,从肩关节延伸到胸部中部,干线一直延伸到死者的私处。
楚睿与见着,眼神之中划过一抹暗色,但见着程锦面上的严肃与认真,终是没有多说什么,这次,已然没有了上一次的反应那般强烈了。
旁子瑜本想要说些什么,或者让程锦让自己来,但程锦手中却是动作娴熟,不理外物一般进入了高度集中的状态,只得从旁协助。
接下来的动作,在在场所有人看来,更见残忍,即便是杀人如麻者,也不会这般对人的身体进行切分与解剖,可是在场的三人却是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方才十六岁,眼眸纯净的女子,动作利落而娴熟地做着这一切。
没有人相信,这样的娴熟,不是在已经解剖过了千百次尸体的经验上产生的。
陆远看着程锦用一把剪刀沿着死者的肋骨和与胸骨相连的软骨分界线走刀,然后尝试切开胸腔。
他背后寒毛倒起,似乎那一把剪刀所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胸口一般。
便是楚睿这等在战场上拼杀了无数的人,看着眼前女子平淡走刀的神色,心中也生起一股寒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才十六岁的她竟然如此熟悉人体解剖,如此直面人的死亡,如此冷淡对待手下的死者。
当今天下,哪怕是被以手法残忍的修罗杀手,怕是在她面前都只能逊一分。
可程锦手中却是无力,时下的工具,远远没有她期望的效果,规格不符合是一说,便是锋利程度也远远比不上。
她口中不满,看向旁子瑜,“师兄,你来,这些工具,我用着不习惯。”
旁子瑜默默接过程锦手中的剪刀,对于她那句不习惯并未多言,“锦儿说,我来做。”
这等事情,还是他来做较好,锦儿一个姑娘家,是在不宜做这等血腥的事情。
只陆远在心头暗叫,这样的手法还称之为不熟练,要何等手法逞能称之为熟练?
不过看着自家元帅气定神闲,只压下心头的惊异,继续看着。
随着程锦的解说,旁子瑜一开始虽说是动作不够程锦娴熟,但是,却是在程锦一片解说之后,将死者的内部器官,一一取出。
程锦看着,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观察了肺部等器官没有明显可取的信息之后,方才以目光对上了死者的胃部。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程锦竟然拿出了死者体内的一处器官,作势要解开之意。
陆远强忍下想要呕吐的感觉,“程姑娘……”
程锦面上平淡,看着在场几人的表情,很自然道,“这是胃部,你们平日吃东西时候,就是被这地方容纳的,然后不断反复挤压搅烂你们吃下东西,然后,再经过大小肠子,变成一坨屎,被你们拉出来。”
她说得好客观真实与简单直白,身边的几人听着,脸都绿了,旁子瑜轻咳一声,“锦儿。”
程锦了解到身边这两人都可谓是清高无双的男子,该是受不住她这般简单直白的言语解释,只凝眸道,“你们若是受不住,先出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楚睿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
可负在身后的手掌里边,却是出了一层薄汗。
程锦很是冷静,将死者胃部里边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用特质的容器装好之后,方才道,“看见了么?胃内容的颜色可以辅助判定死者是否是中毒而亡。”
在她是指示之下,众人眼光齐齐看过去,旁子瑜眼神一缩,“锦儿?”
程锦唇角一勾,“这些东西,我还需要保存下来,今夜之前,我定会找出能够解决如今军中困境的办法。”
饶是旁子瑜医术了得,却是从未尝试过以这等方法来寻找信息,他们更加倾向于用血液来。
可程锦却是明白旁子瑜好像会有这一层顾虑一般,只道,“血液来检验也未尝不可,不过那针对活人的效用大一些,加之浓度不够,器材没有,不够精准,最简单粗暴的,便是胃内容物。”
旁子瑜深深看了一眼程锦,她面上已经表露出一丝得到想要的信息的轻松之感,眼光的自信之间,分明还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程锦只将原本解剖而出的死者器官一一复原,填充棉絮,而后缝合,看起来整个尸体依旧完好无缺,好似她不曾解剖过一样。
陆远在一旁看着,见着这番,心中不确定出声,“程姑娘,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等事情?”
程锦给尸体收拾好了之后,外边已经是日落西山,营帐之中早已在不知何时点了灯,她睨了陆远一眼,“我梦里常常做。”
“啊!?”陆远不可置信,瞪大了一双眼睛。
“某个人已经被我不知解剖了多少遍了!”她虽是没有看向楚睿,可在场的人都莫名知道,她说的就是楚睿。
陆远不知如何接话,“这……”
程锦语气幽幽,“所以吶,千万别看姑娘我善良就想惹我,没准,明日,我也将他一片一片切了,然后在一片一片粘起来。”
她语气幽幽,带着一股凉意,让陆远听了,只不知觉之间倒退一步。
旁子瑜见此,只得无奈道,“锦儿。”
阻止她不要再这般阴阳怪气下人。
程锦嗤笑一声,看了一眼楚睿,楚睿却只不动声色,看她一身脏污,以及被她从那胃部拿出来放在一边的东西,只开口道,“你要如何寻找解药。”
她语气之中已经带了轻松,他知道,她定会有胜算的。
“就靠它了。”程锦指了指那些脏污,面上没有一丝嫌弃与为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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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所讲的……嗯……求专业者勿喷【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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