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此言一出,下面不乏议论之声,瞧那情形,似乎很多人抱有相同的想法,更有学生小声议论道:“这律法约束的是阵法师,可是想想以前阵法师如何受人排挤欺负?那时候又有谁来维护?花费大把时间学习这个,有什么必要?”
“就是啊,先生也是太拘泥于礼教,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
学生们本来议论得正欢,却忽然觉得浑身汗毛一竖,竟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再向西席上看去,却见穆九神情严厉,似有怒意,均收声不敢再说话了。
穆九等室内重归于安静,才淡淡开口;“术法在身,无异于利器在手,若无律法约束,岂不是无所顾忌?阵术流传至今,已有数千年,为何到大夏之初,却被打压致斯?”
有学生立刻愤愤然接道:“自然是因为大夏开国国主心胸狭隘,容不下身负阵术之人,当初利用阵法师打下江山,江山到手就翻脸不认人,简直卸磨杀驴!”
穆九却反问:“既然阵法师掌有阵术,如尔等所言,自可保卫自身,为何还敌不过普通人?最终竟沦落为贱民?”
这下倒是把底下的学生都问住了,是啊,其实直到今日,还有很多阵法师想不明白,身负阵术者,不说有上天入地之能,却也都是有本事的人,怎么最后会被不同阵法的普通人修理成那样?想想大夏朝几百年阵法师的命运,简直可以用猪狗不如来形容。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本《术律》自阵术兴起时编写,流传到今日,自然承载先人智慧。规矩既是约束,亦是保护。阵法师不可滥用阵术,保有底线共同达成契约,不仅为了保护普通人不受阵术所害,更是阵术长兴之计。大夏之初,正是因为阵法师淡漠律法,肆意妄为,甚至形成一言不合即以阵术相互击杀的局面,致使普通人忌惮害怕,阵法师彼此之间也自相残杀,最终导致阵法师凋敝殆尽,阵术之道,再难维系。”
穆九一番话,似乎给学生不少启发,学堂内陷入片刻寂静,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又开始诵读起《术律》中的条文:“以阵术伤人者,处以三至七年徒刑,伤人致死者,处以死刑……”
读了一半,又有学生小声问;“先生,寻常的牢狱根本无法关住阵法师,如何处以徒刑?”
穆九却毫不犹豫道:“此时没有,日后自然会有,待阵法盛行,天下人人皆可以阵术便利生活,自然就会有专门惩戒阵法师的地方。”
天下人人皆可以阵术便利生活?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又怎么可能实现?
书院中的学生听得似懂非懂,倒是刚好在这时,到了下课的时间,那用阵术悬于学堂半空的小铜铃欢快地响起来,有那尿急的学生猴急地跳起来打开门,正要冲出去,却碰到站在门口“偷师”的陵洵。
“诶?这不是风爷么!不对,应该叫将军了!”开门的学生喊了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陵洵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故作高深冲这帮半大孩子点点头:“嗯,我来找你们穆先生商量事。”
锦绣楼老板风无歌,不仅富可敌国,很会赚钱,还能上战场杀敌,保住清平山上数万民众,将鼎鼎大名的西北狼也斩杀于马下,在清平山这些少年眼中,他早已是神一般的存在。因而见到陵洵本人,着实令他们兴奋很久,直到看见陵洵与穆先生去了后院的厢房说话,才恋恋不舍散开。
穆九在见到陵洵的一瞬,显出震惊之色,不过只是转瞬即逝,待两人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主公是如何进来的?”
陵洵如实道:“也不知怎的,你在书院外设下的那个阵法,我只是看了看,便轻易破开了。”
他说的很是随意,然而穆九却是心中一沉,久久注视着陵洵,“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书院?”
陵洵没有注意穆九神色异样,只拿了他桌案上放的一个果子把玩,也不看他,耳朵越来越红,轻声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或许是两人太久没有亲近过,此时共处一室,竟好像有几分不自在,就在陵洵耳朵几乎要烧糊的时候,穆九走过来,轻轻抱住他。
“我也很想念主公。”
穆九这样说着,却在陵洵看不到的地方,眉宇间笼上凝重之色。
这是第一次,别人破了他的阵法,而他却毫无察觉。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穆九从不会允许别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近身,也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不知情时靠近他。
然而从今天开始,一切似乎不同了。这世上有一人,也唯有一人,可在他没有防备之下靠近,而他却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五行相配,他的命定之人,亦是与他相克之人,而这是他之前所未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