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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拥片刻,陵洵先一步放开穆九,穆九觉得那温暖的身体离开怀抱,似乎也带走了他身上的部分热量,在这数九寒天里,让他愈发觉得冷。
“怀风,我想……现在是时候回荆州了。”陵洵坐在穆九写字用的桌案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笔洗里的几支羊毫笔。
穆九微愣了一下,“主公要回荆州?”
“是啊,而且是以我真正的身份。”陵洵说着抬眸看向穆九,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怀风不是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吗?”
穆九脸色微变,“主公何出此言?”
陵洵继续道:“早在一年之前,荆州便已有镇南将军世子还活着的传闻,这几个月谣言更是越来越多,难道这其中没有怀风推波助澜?”
穆九这回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陵洵凝视他半晌,见穆九只是垂眸,也不看他,眸色微黯,便起身离开,“还有事要处理,好不容易抽空来你这里坐一坐,也该回去了。既然你早有筹谋,我也就不用担心,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
穆九行礼相送,站在门口看着陵洵走出院子,冬日的阳光总是比其他季节显得几分惨淡,映着屋檐上残雪冰挂,反射出的光也透着清寒之意。待那披着斗篷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穆九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酸涩,觉得那正以背影相对的人,也如同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院子,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懊悔,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君王阵已开,他们每个人都是这阵中的棋子,若要半途而废,唯有灭顶之灾。
自那晚与陈冰恶战,陵洵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或许正是因为他常常不说话,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倒也给他增加了几分威严。
第二天一早,王大如约,将清平山中大小头领聚集在主寨大堂时,却见主位上已端坐一人,正是陵洵。那主位一直以来除了钟离山无人能坐,就算是陵洵在这几个月主事期间,也从来没有碰过这个位子,偏生是今天要坐,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不少清平山老人都显露出不满之色,其中有一个叫钟离旭的,自称是钟离山叔伯兄弟,不过听人说他其实只是钟离山八竿子打不着的一门远亲,前些年不见这人影子,等钟离山混出名头了,才前来投奔。钟离山在时,他倒是蔫声蔫气从不敢造次,钟离山一死,他便以钟离家的传人自居,想要驱逐陵洵的几人中,他算是最积极的。
“风爷来得早,倒是挑了个好位子!”钟离旭拿眼角看着陵洵,怪声怪气笑道,陵洵目光向他这边冷冷一扫,他声音就弱了下去,左顾右盼,似乎想看看自己的同党有没有来,也好增加点底气。
陵洵不说话,只一瞥便收回目光,就那样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时不时饮一口杯中酒,整个人显出肃杀之气。
清平山众人都看出来了,陵洵今天恐怕是来者不善,因而早就在肚子里酝酿几番说辞,务必要将这名不正言不顺之人逼出清平山。
等人终于来齐,全都站在堂下,王大先一步站出,对陵洵道:“风爷,你昨天让我把大家伙叫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能伤了和气。”
王大这样说,却没能得到几声附和,显然,这在场大多数人都没将“和气”二字放在心上。
陵洵看向席下众人,挑起一边唇角,笑容初绽到半途,却又戛然收回,眼角微翘的桃花眼里全无半点笑意,这神情只是短短一瞬,却让不少人看得出神。早就耳闻锦绣楼老板风无歌有妖艳倾城之容,可是在清平山这两年相处,大家觉得他的确是比旁人生得好看些,却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夸张。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什么叫震慑心魂之美。
“不急,今日事关清平山命途,总要将清平山真正的主人请出来,才能好好商议。”
清平山真正的主人?谁?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这时却见两个小兵从门外进来,竟然一人一捧了一个牌位,正是钟离山夫妇的灵牌。
钟离旭愤然道:“风无歌,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当家尸骨未寒,你却将他灵位请出,就不怕扰了亡者安宁?!”
陵洵却笑:“在如今这世道,活人尚且得不到安宁,死人还想安生?不如大家一起折腾,倒也热闹热闹,省得在地下待着怪冷清的。”
如此惊世骇俗之言,简直要将清平山众人眼珠惊掉。俗话说死者为大,即便在场都是些不着四六的土匪出身,也没见过有谁敢这样谈论亡故之人,尤其这亡故之人还是自己的至亲长辈,这风无歌简直离经叛道!怪不得是个断袖!
“风无歌,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们也只是让你将汉中和清平山分治,大当家在时,你也只是客居于此,怎能,怎能反,反……反客为主!”钟离旭似乎现和人学了个词儿,就是为了指责陵洵,只可惜一紧张,这新词记得不大牢靠,险些给忘了。
陵洵也不搭理钟离旭,任凭他一个人在那里叫,只关心小兵是否将钟离山和陵姝的灵位安置好。
陵洵的部下自然也不服气,回击道:“你们这些人也忒没道理,这两年清平山屡屡遭难,若不是我们风爷和穆先生,清平山早就被人夷为平地,哪还有今天的光景?”
“哼,我清平山这么多年都太平无事,为何偏偏你们一来就总是倒霉?还不知道这背后有没有你们捣鬼!”
“你们这是血口喷人!真乃过河拆桥的宵小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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