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元春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了,最后竟然睡着了。林薇也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林家也方才安静下来。哄睡了两个小的,贾敏收拾完毕才上来床歇着,林如海已经躺在床上等着她了,丫鬟掩了纱帐,熄灭了灯火,自去外间守夜。
一室静悄悄,贾敏翻了个身,侧对林如海,瞧着黑暗里丈夫的面部轮廓,慢慢道:“午间用了饭,我同母亲说话,母亲到跟我提了一提圆儿的事情。要说她如今虚岁十四了,等开了年就十五,已经是大姑娘了。因着守孝,从前我也没给她相看过人家,现下才寻摸着,等定亲怕不还要一年,已是略晚了。我跟着老爷你一同上京来,原也有在这里给她相看个女婿的意思,来年等老爷调回京城,离得近些也方便走动照应。你我统共就这么四个孩子,还是咱们林家几代以来子女最多的人了,我舍不得她们离我太远,如今圆儿是,将来黛玉也是。”
她顿了顿又道:“母亲跟我略提了一提,是想为二哥家的珠儿说和。我原倒是没这么想过,叫她嫁回我娘家去,只母亲说亲上加亲,圆儿将来嫁进去,上有母亲护着,下有夫婿疼爱,公公又是她亲舅舅,不比别家过得舒坦些?我想着,母亲说的是有些子道理,只两样,一是我跟二嫂老爷也是知道的,实在谈不上亲厚,她未必喜欢我的女儿。若真叫圆儿嫁进去,以后有这么个婆婆,要是磨搓她,只要不过分,便是母亲想护着也不好说。二则,我们圆儿原本就是嫡长女,老爷又一向疼她的紧,珠儿怎么样我见得也少尚且不知道,还得老爷做主。因此我回了母亲,说回来再与老爷商议。”
林如海闭着眼睛微微笑了笑,伸手将贾敏放在外面的手拉住送回被窝里,口中道:“你的女儿,你最清楚。珠儿虽不错,是个好孩子,念书也认真,但他的性子有些软。咱们圆儿却正好相反,看着性子乖巧,实则内里刚强。珠子这样的性子是压不住咱们家圆儿的。这做丈夫的,要是不如自己的妻子,来日矛盾必然多,到时候真对上婆婆,怕丈夫也未必会帮妻子说话。又有,到底你二哥如今是从五品,我丁忧之后起复总不会低过从三品,咱们念着亲戚不在乎这些,珠儿呢,珠儿在不在意妻子门第高?”
一番话下来,贾敏默然良久,她想了想,道:“老爷说的有理,到底是我女儿,我虽有心孝顺母亲,却无论如何不能拿我家圆儿的婚姻大事做耍。女儿家,这一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必定得给咱们圆儿寻个四角俱全,夫婿也有能为,能护主她,婆婆也和善的人家。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从小舍不得她受丁点儿的委屈,怎么也不能嫁人后叫别人欺负了去。再者,我也实是不能放心二嫂。”
林如海笑了一笑,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贾敏放了心,翻身也平着睡着,一手在被子底下抓着林如海的一只手,道:“我就想给咱们圆儿,还有将来黛玉,都寻个老爷这样的夫君,可叫我怎么去找呢?”
林如海听得好笑:“夫人这是在夸赞为夫的表现叫你十分满意了?”
贾敏将头靠过去,倚在他肩头,林如海也顺势伸出胳膊搂住了她,贾敏轻笑道:“再满意不过了。这一生能嫁给老爷,生了这样四个可爱的孩子,便是叫我死后……”
话未说完,叫林如海堵住了嘴:“不许瞎说。”
帐子里翻腾了起来,许久才慢慢静下来,又听得几句絮絮低语之后,才渐渐归于长久的寂静。
第二日用了午饭,贾敏便打发了人来接林薇回去。元春将她一径送至二门口,仍旧依依不舍,口中道:“妹妹,八月里你若得空了再来寻我顽一回。”
大选便在九月里,她的确也只在八月里有机会再见到元春了。日后她入宫,若按原著则是先做女官,后为嫔妃,只怕再无交集了。于是林薇点头应下了,道:“过几日外祖母大寿,我必是要来的,之后若还得空,也来看望姐姐”。
元春含泪点点头,不舍的目送她坐了软轿朝前头去,再换乘马车回林府。
回家第二日晚上,林荀叫丫鬟一个没看住,与黛玉姐弟俩偷偷多吃了一块生冷瓜果。当日夜里二更时候,黛玉就闹腾起来拉肚子,不过片刻,又有丫鬟来报,说林荀有些发热。
林家本来就因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身子弱,在家里养着大夫,如今深更半夜里匆匆叫了来,只说肠胃虚弱,叫生冷瓜果凉了胃,先开了两幅帖子叫煎于二人喝。
到了四更,黛玉倒是消停下来了,不拉肚子了,沉沉睡过去了,让奶娘正看着。林荀的高烧却一直未能降下来,大夫也有些一筹莫展。
林薇瞧着,只见幼弟小小的一个人儿躺在锦被里,浑身滚烫,脸烧得通红,口中喃喃唤道“娘,安儿疼~”,只觉心如刀绞。
大夫也重新换了药方子,叫丫鬟重新熬了来给林荀喝下去。贾敏在一旁握着林荀的手,急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林如海也守着母子俩。
林薇一面派人去请别的大夫,只天还没亮,只能夜里去敲人家的门,此时却也顾不得了。她自己则先领了紫苏用热水投了温热的帕子一遍一遍的给林荀擦身子,物理降温。又贾敏扶着他的小脑袋,给他小口小口的喂温水,希望他能多喝一些,促进身体出汗和排尿。
如此三五回,体温稍稍有些下降,但要不一会儿就又升了回去。这样小的孩子,如果一直高烧不止,就算能保得住,也怕烧坏了脑子。林薇急的不行,到了天大亮时,京城里各家医馆的好大夫都差不多全叫来了,林薇又拿了林如海的帖子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
最后还是一名老太医微微摇头道:“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症候,生冷瓜果不过是个引子。原本若是小心谨慎的养着,等大了便要好一些。小男孩儿,十岁以前本就不好养,如今只好开一剂方子,先吃着看看。”
林薇一宿没睡,如今也不敢合眼。到中午时候,黛玉醒了,听说弟弟病了,愧疚得不行,觉得是自己带了弟弟偷吃生冷瓜果闹得,她在隔壁屋子里哭着要来看弟弟。林薇不敢叫她过来过了病气,又有林荀这里如今也忙乱。可黛玉哭得撕心裂肺的,林薇隐隐有些总觉得这是小孩子敏感,心里有所感应,再一想到林荀原著里三岁而殁的事情,更是担心得心头一阵阵发慌。
林莯也没有去上学,守在弟弟屋外,如今林如海和贾敏都不敢暂离林荀身边,林薇也走不开,只得叫了林莯,让他去屋子里哄黛玉。
到了下午,林荀的高烧依然没有退下来,一屋子的大夫像是已经束手无策,甚至隐隐的口气都是叫林家准备后事。贾敏险些哭晕过去了,林如海也一径的让下人去找更好的大夫。
这时燕微突然过来,悄悄在林薇耳边道:“姑娘,你一直让留心的事情有眉目了,我哥哥刚来说是前些日子听闻金陵城来了一僧一道,去了皇商薛家。昨日有人看见他们竟像是来了京城,在城外一座破庙出现过。”
林薇心中一禀,直觉林荀的事情跟这两个人有关。她对着紫苏使了个眼色,让她先照看着,自己悄悄退下,出了门便吩咐燕微道:“你去告诉你哥哥,不惜一切代价,搜遍全京城,今日也要把这两个人找出来。一旦发现,立刻来报于我知道。”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燕戎有了消息,说那一僧一道进了城,在西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待着。
林薇立刻唤了紫苏,叫她看着家里,父母问起便说回屋里换了衣裳去了。
随后立刻便换了男装,带着燕微,悄悄从后门出去了,燕戎便在后门接应。
林薇如今会骑马,一是小时候在荣国府缠着贾赦教过,二是后来偶而去庄子上住,叫燕微、燕戎刻意教她训练过。
如今三人穿着男装,直接纵马一路狂奔出城而去。
西城外,一座破面,原是某个世家的家庙,后又其败落,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整个家族迅速败落下去,而这座家庙也紧跟迅速衰败了,如今一个和尚也无,空了十来年了。
林薇到的时候,夕阳刚刚西下。天边一道晚霞绚丽多姿,眼前是几处断壁残垣。院墙早已坍塌,上头爬满了青藤、野草,叶子已经开始发黄了,几只蛐蛐正在发出秋日里最后的嘶鸣。
庙门早已成一堆破木头,只剩半块门板还挂在那里,被风一吹,咯吱咯吱的响。燕戎打头,一手持剑,轻轻推开了那庙门,燕微持着短匕首护着林薇小心翼翼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