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躺着的姿势,眼睛瞟向四周,几家人都安安静静地躺着,杜兰德靠在墙角,胸膛有规律地起伏
,显然也在熟睡。门外的尼克,似乎因为精神不济,头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
确定所有人都在睡觉后,菊若轻手轻脚地起身站起来,绕过梁家人,走向角落里的杜兰德。时间不多,她必须要尽快收服拥有唯一火力的杜兰德,不论用什么方法。
就在她刚刚绕过梁妻的时候,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咳嗽从她背后传来。她下意识地扭头,发现胡蝶不知何时醒了,正双臂抱膝坐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她。
菊若心知没办法达成目标,索性若无其事地朝门口走去:“我去方便,胡小姐要一起吗?”
“不,谢谢。”胡蝶摇摇头,坚定的拒绝,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菊若也不与她多纠缠,轻嗤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屋子。
她刚离开,“熟睡”的杜兰德就睁开眼,看向胡蝶,压低声音说:“没事吧?”
“没事,不过她刚刚鬼鬼祟祟向你走去,不知道要干什么。”胡蝶瞥了眼大开的门,确认她没有在门外,“我睡眠浅,她刚起身我就醒了。”
“我也是。”杜兰德朝她眨眨眼,笑了,又指指“点头如捣蒜”的尼克,“下半夜了,我去替他,你安心睡,不会有事。”
胡蝶甜甜一笑,点头道:“好。”他说的话她都信,他说不会有事发生,就一定不会有事发生。胡蝶重新躺下,闭上眼后嘴角还带着笑。
杜兰德扶着墙面站起来,走到门口碰了碰几乎就要神游太虚的尼克,低声道:“你去睡吧,我来守。”尼克揉揉眼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说:“下半夜了?那你来守吧,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他收起散落的日记本和笔,又将肩头的毯子递给杜兰德后拖着慵懒的步子走
进房。
杜兰德披好毛毯,将随身携带的半截蜡烛点亮,代替即将燃尽的火把放在身边。
夜深人静正是思考的好时候,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综合下现在掌握的信息。目前来看,菊若的嫌疑越来越重,但猜不透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希望把大家引到日军众多的地方,不论是上海还是嘉兴。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活命,他绝对不能让她达成所愿。当然,这些猜测都建立在尼克所说为真的基础上,如果尼克撒谎,那他的嫌疑要比菊若大得多。虽然胡蝶说看见菊若对尼克耳语,他也愿意相信她,但她没听到内容,所
以无法确定是不是菊若误导尼克。
整件事仿佛罗生门,谁都有道理,谁都有嫌疑,根本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杜君?”菊若从屋后绕过来,正好看见眉头紧锁的杜兰德。
“菊若小姐。”杜兰德点头示意。不论如何,没有确凿证据前,她还是他的同伴。
“杜君是有什么烦恼吗?”菊若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侧过脸看他,“可以跟我说说吗?”杜兰德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只是这两天看见的状况太惨烈,一时消化不了罢了。以前虽然知道这场战争,但更多的是从纸上,从影视作品里。现在亲眼看见才知道,比
起事实,那些都太过单薄。”
“对不起,杜君,我的先辈对中国人做了很多不好的事。”菊若羞愧地低下头,“真的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罪行不是你犯下的。”杜兰德摆摆手,又说,“我们不应该为百年前的事心存芥蒂。”“以前不太了解,如今亲眼见到又怎么能视而不见。那些行为,终究是不好的。”菊若低着头,露出一段优美白皙的脖颈。女人颤抖的声线楚楚可怜,弄得杜兰德都快产生
负罪感,似乎自己仅止于思维层面的怀疑都是对她的伤害。“对我们来说只是一段历史,菊若小姐无需介怀。”杜兰德眸色渐深,口气却越发温柔。菊若越是这样,他对她的怀疑越大。如果不了解历史,何来太深的愧疚,如果了解
历史,何必处处掩饰。如今亲眼见到?没记错的话,见到堆满尸体的山坳和满城死者时,就连尼克都流露出震惊和悲悯的表情,她却除了最开始的惊吓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看见死尸就跟看见
木头差不多。
愧疚?不存在的。菊若没有抬头,所以看不见杜兰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