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队看看,谁他妈没事干这个时间煮饭,你他妈能不能安分点啊!”
“你要装死人在房间瘫着我们忍了,不干活我们也忍了没告你的状,你他妈别惹麻烦行不行啊!”
社员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语气,这调调,分明是刘云芳骂她儿媳妇的口吻啊,知青们啥时候学会的?不怪社员们惊讶,他们眼里的知青文质彬彬,说话温言细语,和生产队没读过书的说话完全不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知青们也学会刘云芳‘你他妈的’那套了?
知青意识到自己太过暴躁,稍微收敛了口吻,“整个生产队都井然有序的上工干活,稍微有羞耻心的就不好意思偷奸耍滑,你是立志要改过自新报答党和国家的人,应该时时刻刻反省自我多干活......”
他拼了命的跑回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骂人都是憋着最后一口气骂完的,骂完就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好怕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
梁兰芬表情怔怔的,放下瓢,眼眶通红的走了出来,“我没其他意思,想到前段时间你们天天给我留饭,我就想早煮好饭你们中午回来吃凉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子。”所谓患难见真情,她以为身患重病快死了的时候,是知青们顿顿留饭的行为鼓励了她,她是存着感激的心情才煮饭的。
知青们气得脸都青了,谁他妈给她留饭了,那是天热他们留给自己吃的,结果不知咋回事,转个身就没了,以为被其他人吃了就没多问。烧火煮饭的人都有偷吃的私心,又怕太明目张胆会惹起众怒,因此小心翼翼留一碗饭起来,其他人问起就说没吃完剩下的,待大家伙上工了,自己偷偷吃,下顿煮了饭,谁还记得一碗剩饭?
照梁兰芬的说法,他们留的饭不是被其他知青吃了,而是进了她肚子?
他妈的,好几个知青忍不住想骂人。
既然不是火灾,挑着水来的社员抽起桶往地上一倒,挑起扁担就走了,剩下知青们站在院坝,龇牙咧嘴的怒视着梁兰芬,突然,外边响起薛花花独有的嗓音,“德文呐,德文,先回家一趟呐......”
知青们齐齐打了个哆嗦,恶狠狠的扫过梁兰芬,转身就走。梁兰芬的事儿他们下工后再说,眼下把薛花花应付了再说。
薛花花站在红薯地里,扯着嗓门喊陆德文,赵彩芝兄嫂来了,让陆德文回家看看,她留下继续干活。见远处社员们唉声叹气走来,薛花花问,“咋了,是不是火灾?”她和李雪梅刚到地里割红薯藤,不知谁喊了声起火了起火了,周围的人脚底抹油的开跑,李雪梅怀着孕跑不动,她也懒得凑热闹,这会看他们回来才问。
社员们连连摆手,“该像你稳着不动的,啥火灾,梁知青在灶房煮饭呢,这个时间点煮饭,还真的是......”社员们想说点什么,奈何词汇有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形容词,索性岔开话讲知青骂人的事,“他奶奶的,花花你是没去看,老知青站在院坝里,一口一个‘你他妈’的,声音抑扬顿挫,和陆明老妈有一拼呢。”
生产队里,刘云芳骂人就是‘你他妈的读过书了不起是不是?嫁进我家就是老娘说了算,你他妈的不听话就滚......’
刘云芳骂李雪梅就是这么骂的,没想到老知青学得炉火纯青,当真是.......读书人,学什么都快!
“花花,我觉得你扫盲肯定会取得胜利,你好好努力,我看好你。”所谓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学坏人,老知青都能被刘云芳带歪,薛花花被李雪梅教得会识字没什么好惊讶的。
薛花花信心十足,“我对扫盲很有信心,红军长征都能取得胜利,扫盲算什么?”她说的可不是假话,学完拼音字母,她们开始认字了,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四日月水火土开始,着重学习笔画,横竖点撇捺,每个字,从笔画开始。
“对了雪梅,老大他们已经会数一到一百了,你说要不要教他们简单的算数,十以内的加减法?”陆德文上过学,简单的算数没问题,只是他并不清楚怎么来的,有时候算得对有时候不对,没有方法可不行。
李雪梅有点惊讶,前天薛花花让她教数数,还说罗梦莹家里人会寄数学书来,问她能不能照着书上的教,小学的课本她基本没啥问题,初中勉强能应付,高中的话她肯定不行,薛花花这个年纪有如此奋发向上的追求,李雪梅没法拒绝,便先教他们数数,本以为要等几天她们才能数到一百,没想到两天他们就会了,她想了想,“成,其实会数数的话,加减法还是很容易的,掰手指,你看啊......”李雪梅随便说了两个数就开始数手指,简单易懂。
故意说了简单的两个数字让薛花花试,薛花花掰着手指,数的结果完全正确。
薛花花觉得不难,让李雪梅教20以内的加减法,手指不够数就数手指节,她觉得她可以,陆德文他们也没问题,学会20以内的又学30以内的,不够她速度明显慢了很多,李雪梅很有耐心,“熟能生巧,婶子觉得吃力,可以回家数麦子练习,慢慢的就好了。”
薛花花嗯了声,李雪梅出加减法的算数,她边割红薯藤边算,稍不留神就错了,可能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数着数着就给忘了。
田埂上边挑着粪边走路的陆德文听到薛花花叫他回家,把粪桶搁在田埂上让陆通帮忙看着就匆匆忙回去了,以为是陆红英有帮忙的地方,他如今是徘徊于一级劳动力和二级劳动力之间,薛花花说家里有啥重活的话他要跑在前边,陆红英帮他带孩子,帮家里做饭,不是她应该做的,而是出于减轻他们的压力,他们要懂得感恩,一家人互相帮助互相体谅,日子才会好起来。
快到院坝,他大喊了声,“三妹,三妹,啥事啊......”
里边传来说话声,有男有女,陆德文担心出事,拔腿就跑,跑进院坝才看到是他大舅子来了,坐在堂屋里,正和抱着孩子的赵彩芝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赵彩芝低着头,轻轻抚摸着东东脑袋不吭声,陆德文心道不好,掉头就想跑。
然而还是晚了,他大舅子叫他,“德文回来了,快进屋,我和彩芝正说事呢。”
陆德文顿时垮了脸,比面对薛花花还艰难。薛花花骂是骂打是打,但是想把他们变得更好,想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赵成刚他们不是,他们骂他打他的目的是为了粮食,把自家粮食拿走了,他们自个儿吃啥?
“德文,傻杵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啊,彩芝生孩子时家里忙走不开,忙来忙去到今天才有空,彩芝肚子争气啊,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啊,往后等着享福吧。”方秀菊招呼陆德文,尖长的脸堆满了笑,看得陆德文浑身一颤,硬着头皮喊了声大哥大嫂。
他问赵彩芝,“三妹和西西呢?”家里没个镇场的人,他心虚得慌,赵家条件和他们差不多,都是吃不饱饭的人家,他们家穷是因为懒人多,赵家则是因为吃太多,赵彩芝爸妈还在世,有四个哥哥两个妹妹,个个都能吃,三碗饭下去半饱的那种,赵彩芝刚嫁到他们家也很能吃,后来想多留给他吃赵彩芝不得不控制食欲,慢慢的饭量才小了。
赵家人能吃就算了,娶的媳妇儿媳妇也是能吃的,生产队分的粮食勉勉强强够他们吃四个月,其余八个月都在借粮,有经验的赵家亲戚是能躲多远算多远,赵彩芝爸妈借不到粮食,儿媳妇回娘家借不到粮食,他们就把主意打到出嫁的女儿身上。
他们觉得像女儿是自己亲生的,借了还的话丢脸,又不好开口说不还,索性就装病,爸妈生了病,儿女总要想办法医治吧,没钱不要紧,给粮食就好,有了粮食,爸妈的病无药痊愈,一年到头,赵家人总要来他们家两三回,想想也是,三个女儿,一家两三回,能凑到不少粮食了。
“三妹说掐点红薯尖回来做菜吃,带着西西出去了。”
陆德文哦了声,对上赵成刚即将喷薄而出的眼泪,急忙夺门而出,“彩芝啊,你陪大哥大嫂坐,我去地里找妈,大哥大嫂难得来,妈还不知道呢。”说完,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
方秀菊盯着陆德文背影,嘀咕,“彩芝,我看德文好像精神了很多,他的伤没事了吧?”
赵家和陆家隔着两个生产队,走路要走半个小时,方秀菊娘家和刘华仙娘家是一个生产队的,当然知道陆德文他们受伤的事,这也是为什么赵彩芝生了孩子她们不来的原因,全家养伤的养伤坐月子的坐月子,万一赵彩芝开口请娘家人帮忙,她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两头为难。
于是全家商量等过段时间看,如果陆德文他们伤好了就过来,伤没好就算了。
为此来之前她还专门找人打听了,“彩芝,听说你婆婆可厉害了,帮生产队养的猪又肥又壮不说,还受到公社干部表扬了,去年我们生产队有个得了表扬的同志拿回来个搪瓷缸,上边印着图片,还写了字,你婆婆也有吧?”
隔壁生产队的人把薛花花吹嘘得神乎其神,方秀菊觉得大家夸大其词,薛花花勤快能干,养猪养得好没啥稀奇,得到公社干部称赞估计都是吹的,她又不是不认识薛花花,干活在行,教训人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骂得女知青没脸见人躲在房间绝食自杀?
咋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