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又道,“你要喂奶,吃食上不可节省了,缺什么和家里说,柴米油盐,但凡家里有的就别去集市买。”
刘慧梅认真听着,抱着大双,指着墙角堆的柴火道,“前两天三弟还送了很多柴火来,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娘,您路上慢些啊。”
留不住人,刘慧梅只得把家里的糕点给黄菁菁装上,很多是东家送的,做工精致,她自己舍不得吃,而周士文不爱甜食,她没自己留,全放进黄菁菁背篓,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走出巷子了才准备转身回屋。
这时候,旁边的门吱呀声开了,钱氏一脸纳闷的看着她道,“周大媳妇,你婆婆和前年不太一样了呢,跟着的就是你后公公吧,长得还真是英俊,斯斯文文的......”
刘慧梅不愿意和人谈论家里的事儿,只敷衍的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钱婶子是准备出门买菜了?”
“是啊,你有没有什么要捎的,我一并给你买回来。”钱氏笑眯眯道,“你三弟什么时候送佐料粉过来,算起来,有三天没来了吧,他会不会嫌弃咱舍不得花钱就不来了?”
周士仁卖佐料粉不怎么来这条巷子,这边多是租的院子,舍得在吃食上花钱的人少,但他隔几天还是会过来走一趟,给刘慧梅担柴挑水,遇着邻里会赠送些佐料粉,让她们多多照看下刘慧梅,不给钱的东西没人不喜欢,钱氏数着日子,就想周士仁早点来呢。
刘慧梅笑着摇头,即使不喜欢钱氏的市侩,但有些人情世故是免不了的,她道,“农忙了,农活都做不完哪儿会来镇上,我婆婆刚买了些肉和猪蹄,三弟估计最近都不来了吧。”说着话,轻轻掩上了门,钱氏略有遗憾的舔了舔唇,粉蒸肉确实好吃,全家老小都喜欢,肉贵就算了,佐料粉要一文,她哪儿舍得。
黄菁菁在集市给梨花换了身大点的衣衫,看见钱氏在前边买菜,没特意凑过去打招呼,把衣服装好就牵着桃花梨花往外边走,路过卖绢花头绳的,梨花嚷着要,老花一人买了两朵,这才手舞足蹈的回去了,路上同回村里的人,无不羡慕她们买了牛,又问周士武什么时候回来,坐牛车赶集省事多了。
黄菁菁有一搭没一搭和众人闲聊着,进村后,经过周家门口,见院门落了锁,家里没人,刘氏在地里施肥,黄菁菁叫她和周士仁晚上过来吃饭,下午老花去接栓子算了,买了骨头,新鲜着,不知周士武何时回来,搁坏了怎么办?
他们先吃,周士武回来了再买。
桃花和梨花得了绢花,回家就拿着梳子,你给我梳头编辫子,我给你讲故事,小孩子做事都是一阵一阵的,刚买回来新鲜,这些天一过,热乎劲儿就没了,黄菁菁收拾好背篓里的吃食,故意问桃花道,“桃花,你不绣花了啊,大丫二丫都挣了很多钱了,你啥时候能挣钱给奶买镯子啊。”
刘慧梅教过她们怎么穿针引线,两人刚开始还能静坐,慢慢就不行了,桃花年纪大,绣得还算工整,梨花纯粹是乱来,刘氏说她浪费针线,梨花还梗着脖子顶了两句嘴,颇有些不服气的意味,如今两人是把针线活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桃花抓着梨花一撮头发,认真分成三股,边编辫子边回黄菁菁道,“在屋里放着呢,我下午绣,绣完了拿去镇上卖,卖了给奶奶买镯子。”
“就你那针线活,白送人估计都没人要。”黄菁菁好笑,打趣了两句,去灶房炖骨头去了,先炖出来中午米久喝,晚上再添豆腐和野菜一家人吃,刚点燃柴火,院外就传来咚咚敲门声,伴着道陌生的女音响起,“有人在家吗,黄寡妇,黄寡妇。”
黄菁菁回了句,“谁啊?”
“是我,稻源村的......”
来人年纪比她大,黑黑胖胖的,个子不高,黄菁菁没见过她,眼里露出困惑来。
来人介绍自己道,“我是稻源村刘山家的,姓罗,你怕是没见过我,你给刘青做席面我是见过你的,你儿子来稻源村卖佐料粉我还照顾过他生意。”说话间,罗氏朝屋里看了看,院子里只有两个女孩在编辫子,她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来是想问你打听件事。”
众所周知,周士武休妻后没有再娶,一双儿女给黄菁菁和老花照看着,周家发达了,村里人到处张罗着想把家里适龄的亲戚说给周士武,今日赶集,她遇着人嘀嘀咕咕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心里滋生了个想法,没法子,堂兄家里两个闺女到了年纪没人要,弄得整个罗家子女都不好说亲。
她才厚着脸皮来问问。
“什么事?”黄菁菁敞开门,请她去屋里说,罗氏还背着背篓,看来是从集市赶过来的。
罗氏看了眼两个小女子,没急着出声,走进堂屋后,才扁着嗓子说了自己的来意,她担心院子里的人听着,声音压得很低,“我就是想问问你家周二是不是真的想再找个,我娘家是清源镇另一边的,姓罗,有两个侄女,出了名的能干,就是太能干耽搁了说亲的年龄......”
罗家,不知为何,黄菁菁想到了来家里两次的罗三,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罗氏,罗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想起来了?”她不自然的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罗三那孩子是被气狠了,罗雪好不容易找着门亲事,结果成了笑话,我堂哥堂嫂后悔自己信错了人,大病了场,罗三做事确有些莽撞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你没在村里,罗家在村里是大户,很多人说亲受了牵连,罗三不给他姐讨个公道,其他亲戚那关不好过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家在村里独树一帜,没有亲戚,许多事不用在意,但罗家不同。
黄菁菁侧目看了眼桃花,柔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稚嫩又鲜活,她道,“你是想把罗雪说给我家老二?”
罗家的事儿她听过些,罗雪被退亲,罗家二老一蹶不振,罗三生气是正常的,周士义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坏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能在罗三手里有个结果,不觉得是坏事。
“其实看你的意思,罗雪和罗玉都是好的,两姐妹为了干活,日晒雨淋的,眉目生得不甚好看,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堂哥堂嫂是疼孩子的,只是醒悟得晚了,如果能早为孩子打算,两个孩子何至于拖到现在,高不成低不就,亲事难哪。
黄菁菁沉吟道,“老二的亲事我能有什么意思,他们两过日子,还是得他点了头才成,我顶多帮着打听打听品行,合不合眼缘,他自己说了算。”
只要品行端庄,其他没啥大毛病,周士武中意就成。
罗氏心头犯了难,她以为黄菁菁是能干人,自然而然喜欢挑个能干的儿媳妇,如果看周士武自己的意思,男人挑女人的眼光,罗雪就有些黑了,她想了想,为罗雪说好话道,“罗雪那孩子孝顺,一个人忙活几亩地完全不是问题,心地善良,待别人家的小孩好,村里很多孩子喜欢她,黄寡妇,你家周二不是出远门去了吗,不若我挑个时间把罗雪带过来你瞧瞧,你肯定看得上罗雪,那孩子,除了黑点,其他性子是万里挑一的好啊。”
黄菁菁好笑,“你们是嫁女儿,又不是求着别人娶,犯不着这样,这件事等老二回来我问问他吧,他要是有这个心思,和你去罗家看看,没有的话就算了。”嫁女的人家多是姿态要高些,真由着罗氏把罗雪带过来,对罗雪的名声不好。
甭管事情如何,都不该作贱人家女儿。
听着这话,罗氏心生感激,以往给罗雪说亲,开口就是问罗雪这么大不嫁人是不是身体不好,解释说身体是好的又问是不是长得丑,罗雪常年劳作,五官比其他女子深邃些,皮肤黝黑,算不得丑,之后就是问娶了罗雪能得多少陪嫁,总而言之,从没像黄菁菁这般平心静气只打听人的品行的。
她原本要说罗家准备陪嫁两亩地,想想又觉得算了,黄菁菁如此有诚意,她说那些话,反而有些难听了。
“我侄女其他方方面面都好,脸蛋确实比不上人家,但今年她和罗玉都不下地干活了,我堂哥堂嫂让她们在家捂着,没准能白回来些。”罗氏說道。
黄菁菁嗯了声,心下有自己的考量,从罗三的言行举止来看,罗家的教养不错,他来村里闹虽闹,但没乱打人,盛怒之下能听得进去别人说什么,这种克制不是一般人有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黄菁菁答应罗氏,如果周士武点头的话就去稻源村找她,要是周士武回来十天之内没去稻源村递话,事情就当过去了,让罗氏再问问其他人,罗氏想着好,眉开眼笑出去了,逢着桃花给梨花戴上绢花,罗氏称赞道,“桃花真是心灵手巧,梨花真好看。”
女孩喜欢被人称赞,两人脸红的咯咯笑了两声,喊了声奶奶,左右围着黄菁菁,黄菁菁把梨花头上的绢花扶正,笑道,“喊罗奶奶。”
二人脆声声喊了句,罗氏放下背篓,从里掏出两颗糖,二人摆手不肯要,黄菁菁不让她们乱吃别人的东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黄菁菁让她们回屋找吃的,劝罗氏把糖收起来,“换牙呢,不能吃多了,你留着给孙子带回去吧。”
送罗氏出了门,黄菁菁才把院门关上,灶房里的老花探出半个头,问来人是做什么的,当着桃花的面,黄菁菁没多说,含糊其词岔开了话题。
周士武是在赶集后的第四天回来的,太阳快落山了,漫山遍野的绿意像地毯铺开,连绵起伏,老花在菜地施肥,听着闹哄哄的声音,伴随着下孩子的吆喝,猜到是周士武回来了,喊了几声黄菁菁,自己放下粪勺,朝着周家去了。
牛车上堆着一麻袋一麻袋米,拿绳子捆着,赵二两他们坐在麻袋上,双手紧紧拉着绳子防止被颠簸下来,这会儿村里的汉子多在田地干活,围着看热闹的只有妇人和孩子,得知麻袋里装的是米,有人不由得问周士武是不是疯了,家家户户都有米,犯得着跑那么远?
老花喊了声老二,走过去瞧,这么多麻袋,怕是好几百斤米都有了,赶了四天的路,赵二两他们脸上不见丝毫疲惫,眼神泛着与往日不同的光泽,周士武打开院门,赵二两他们配合默契的解开捆绑麻袋的绳子,抓着一麻袋扛在肩头,问周士武麻袋搁哪儿,周士武指着黄菁菁以前住的屋子,叮嘱他们顺着炕堆成一排就成。
周士武看向老花,脸上挂着喜悦的笑,“花叔,我娘呢,她没担心吧。”走的时候他没和黄菁菁说,此刻回来,担心黄菁菁秋后算账,心里有些没底。
老花过去帮忙扛起一麻袋,许久不背重物了,他身子颤了颤,脚有些不稳,周士武忙把麻袋拿下扛在自己肩头,“花叔,您看着就成,我们来,很快就收拾好了。”
黄菁菁到的时候,麻袋还剩下一半,刘氏接孩子去了,周士仁收到消息回来也帮着扛,几人累得满头大汗,周士武喊了声娘,直言道,“娘,家里有没有肉,馋得厉害。”
“没,我这就去村头买,你和他们说,晚上在家里吃饭,累了这么些天,晚上打牙祭。”
黄菁菁让桃花和梨花看着米久,火急火燎去村头买肉和酒去了,几人出远门吃不好休息不好,肚里痨肠寡肚是肯定的,她买了四条肉和两根猪蹄,让徐氏搭把手做饭,刘氏还要些时候回来,没个人帮忙,她怕是忙不过来。
徐氏跟着到了周家,刘氏挖的野菜还在,黄菁菁把家里的红糖找出来,弄了红烧肉在锅里让徐氏煮着,她回新屋拿了七八个鸡蛋,又把老花网的鱼带上,晚上准备弄个水煮鱼。
灶房飘出一阵阵香味,馋得看热闹的人直流口水,周士武他们汗流浃背,带了衣衫,大家懒得回去了,舀了冷水往身上一淋,简单搓了搓,换上干净的衣衫,坐在院子里聊起路上的见闻,他们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跟着周士武卖佐料粉去外镇,一天就回了,这次不同,路途遥远,田野,房屋,和村里的都不太一样,他们白天走走停停,晚上要么歇在树林,要么歇在田野上,几个汉子,并排躺在牛板车上,望着夜空谈天说地,别提多痛快了。
不一会儿,下地干活的回来,都忍不住走进来听他们聊外边的事儿,赵吉瑞说得眉飞色舞,抑扬顿挫,赵二两担心他嗓子受不住,不住的给他递水。
天色渐渐暗下,院子里的汉子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想跟着去外边瞧瞧,房屋是木头做的,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价格低廉,那儿几乎没有吃不饱饭的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哪,他们很想见识番。
黄菁菁把红烧肉捞起来,隔着窗户看向外边,天乌漆漆的,只看得见人的轮廓,村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喊吃饭的声音,然而院子里站着的人无动于衷。
人多,她不好全留下吃饭,把菜温在锅里,让徐氏回家把田子接过来,一岁多的孩子,清淡的饭菜随便吃了。
“婶子,不用了,这个时辰,田子该是吃了。”徐氏拍着身上的灰尘,看着外边天色,“用不用提醒他们吃饭了?”
“没看老花抱着米久也听得津津有味啊,我们也出去听听,听听他们遇着什么新鲜事了。”黄菁菁擦掉手上的泥,又拿水洗了洗,眉梢漾着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