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深呼吸一口气,用微微汗湿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工作室的微信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电梯坠毁的事,有几个人还在@花眠,说刚才看见她回酒店了,因为知道没有伤亡,所以只是问她吓着没有。
花眠咬着下唇,硬着头皮敲出“没事”两个字发出去……
其实她吓坏了。
放下手机坐在床边发了下呆,直到她听见阳台窗户被人敲响,花眠先是吓了一跳从床边蹦哒起来——定眼一看,看见此时此刻站在她阳台上冷着脸、身着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背上背着把她所熟悉的大剑的男人。
是玄极。
不知道怎么的,看见玄极的一瞬间,花眠就像是兔子见了主人似的,整个人都踏实了……赶紧站起来把阳台的门打开让玄极进来:“你怎么,从这里敲门。”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捉住他的衣袖。
毛衣上,还带着外面冰天雪地的寒冷。
“刚才听说,那个铁箱子升降机好像出了事,就下去看了眼,”玄极瞥了眼花眠,“在铁箱子升降机附近嗅到了你的气息,于是又上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坐的另外一边电梯。”又被强行回忆起那一声巨响时带来的茫然与恐惧,花眠咬咬唇,低下头,“当时随便选了下,如果选错了,我就——”
玄极没说话。
狐族不希望他找到剑鞘,而花眠是目前他唯一的线索——介于那个天台突然发狂的男人和从天坠落的巨石,都有过狐族动过手脚的痕迹,且都冲着花眠而来,所以这一次升降机坠毁,他理所当然也认为和狐族脱不了干系……
然而奇怪的是。
第一,花眠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面前,出事的是另外一个升降机。
第二,他在出事的升降机上,并没有嗅到狐族留下的骚臭味。
就像整件事好像还真的就是巧合。
要么,就是因为某些原因,做事儿做到一半的那个操控者突然改变了意图?
然而这些都只是猜测,不确定的事,玄极也不会说出来徒增花眠的恐惧和担忧……他走进花眠的房间的第一瞬间就被房间中充数着的她的味道所包围,眼下环顾四周,他看见了花眠刚才堆放扔在门口的盒饭和快递。
“还没用膳?”玄极问。
这会儿花眠还有些惊魂未定,梦游似的摇摇头,然后这才慢吞吞道:“想到你没有钱吃午饭,就管发餐大叔多要了个盒饭,说带回来一起吃……”
难怪门口有两个餐盒。
玄极点点头:“多谢。”
花眠:“呃。”
玄极:“正巧饿了,来用膳。”
花眠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玄极,似乎从来没有听他主动说过饿……于是这会儿也来不及再揣测许多关于电梯的事儿,连忙转身去把玄关的一堆东西抱回来,先把盒饭递给玄极,自己坐到一旁拆快递。
“你不饿?”玄极问。
“吓饱了,”花眠拿过快递剪,“差点又去阎王殿报道。”
“从稍后开始,我跟着你,莫离开我视线范围。”玄极打开盒饭,“今日还是我疏忽了,说好了保护你的,对不住。”
花眠:“……”
伴随着手中划拉快递的剪子动作一顿,坐在床边的人微微一愣,随后,胸腔之中仿佛有什么柔和的东西融化。
花眠抿了抿唇,微微眯起眼小声地说:“用不着道歉,我又没事……你也没有义务,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老跟着我算这么回事,剑鞘,剑鞘不找啦?”
玄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另外一盒盒饭:“来用膳。”
花眠“喔”了声,从快递盒里掏出东西,又一步一指令地拿着往玄极那边靠过去——走进了发现男人沉默了下来,夹菜的动作也停顿了,只是垂着眼看着她的手上……
花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包刚从快递盒子里掏出来的男士内裤——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内裤上面印着个肌肉男模,隆起的胸肌,古铜色的皮肤,浑身赤着只着一条黑色三角内裤,摆出健美的姿势。
花眠:“…………………………………………”
好不容易收回来的三魂七魄顿时又魂飞天外。
花眠涨红了脸,烫手山芋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往玄极怀里扔:“你你你你的东西!”
玄极劈手接住:“是什么?”
花眠羞得快要死去:“图片上那个大哥穿着的东西。”
——图片上的大哥只穿了一样东西。
玄极低头看了眼,挑挑眉,心中不由得感慨:现世的东西,有时候不得不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奔放?
而在玄极低头研究手中的内裤时,花眠已经哒哒哒跑过来,伸手敏捷地捧起自己那份盒饭,又哒哒哒地跑到了房间另一头的桌子边,等玄极重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红着脸,背对着他,远远坐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当她抬起手用白皙的小爪子,把耳边的发放至耳后时,他又能看见她通红的耳尖。
“对了,”角落里,背对着他的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念,“我早上跟导演卖了个面子,给你找了个临时群演的活儿,工资日结,拍一场管一餐饭,下午你跟我去试试镜……”
玄极:“?”
花眠转过身:“好不好?”
玄极:“那是什么?”
花眠:“拍戏。”
玄极:“那是什么?”
花眠伸手摸过遥控器,吧唧一下打开电视机——CCTV6频道正在播放老武侠片“雪山飞狐”,刀光剑影直冲镜头而来,玄极一脸严肃拔出无归剑!
花眠尖叫一声:“!!放下!!!!!劈坏了要赔!!!”
玄极:“你先走,我掩护。”
花眠:“……………………………………”
手刀状冲刺到男人身边无尾熊状双手抱住他持无归剑的那边手——
此时,电梯的事儿算是彻底被抛到了脑后。
花眠了三十分钟跟玄极解释当代影视艺术的拍摄与传播手段,玄极听得认真,半晌反应过来,花眠是给他找了个登台当戏子的龙套活儿。
“不去。”男人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堂堂诸夏大陆人族领袖,无量神宫主人,怎么能做下九流的活计,若叫他人知晓我登台唱戏……”
花眠:“知不了,又不是主角,镜头一共给不过超过眨五下眼睛的时间,谁能知道你是谁。”
玄极:“不。”
花眠急了:“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找到不用身份证也能挣着饭钱的活了!”
玄极:“情愿饿着。”
花眠:“……”
这人的贵族包袱,可以说是非常重了。
于是花眠决定改变策略——
“但是去剧组能和我在一起,”花眠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是保护我吗,剧组那边挺危险的,到处都是威亚,威亚是什么知道吗,一根根钢丝,一不小心我就被吊死了,要么就被断掉的钢丝给整整齐齐切割了脑袋,《恐怖游轮》里演过的那样,你知道《恐怖游轮》吗,等等,我开B站找给你看看……”
花眠觉得这辈子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那么多。
还打开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会打开的恐怖片。
让玄极看着钢丝整整齐齐把百十来号人切的血肉模糊的模样,看着男人瞬间变得警惕和动摇的眼神儿……
花眠有点心虚。
总觉得自己像个诈骗犯。
虽然——
从跟导演求开后门,到跟发餐大叔骗盒饭,她今天真的已经干了好多坏事,已经不差这一件。
毕竟她做这么多,归根究底,还不是怕她这有一点点直男癌的救命恩人端着架子端着端着,就活活把自己给饿死。
………………哎,真的是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