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了?”
沈佳蓉沉默不语,苍白的脸,在灯光下,如水晶一般,近乎透明。
贺子昱也不勉强,重新站了起来,看到沈佳蓉右手被鲜血染红的纱布,眉头几不可见的拧起:“我去给你叫医生来包扎伤口。”
沈佳蓉依旧一言不发,死气沉沉的模样,像是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现在除了满心的惊惧担忧,再没有其他。
“肚子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沈佳蓉抬头看着贺子昱,紧咬着唇,茫然的眼神,空洞而又无措,半晌,摇头。
“你胃不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不能再继续饿肚子了,你不喜欢喝米粥,那我让人准备鸡蛋羹,等会送过来。”
贺子昱揉了揉沈佳蓉的发丝,动作轻柔,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沉默生气。
沈佳蓉看着贺子昱的背影,直到房间的门合上,她迅速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赤脚走到浴室,对着镜子照了照,虚弱而又狼狈。
她也不管自己的右手是不是受伤,用力的揉搓着那污浊的气息喷洒过的地方,她能清晰的感觉得到,右手掌心尖锐的疼痛,鲜红的鲜血,透过纱布,渗漏了出来,她却丝毫都不在意。
之前在X国,她被那么多人欺辱,也不曾像这次这样的难堪,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比谁都要清楚。
梦里的惶恐,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觉得不安,深深的不安着。
“佳佳,你已经不干净了,还凭什么得到我的爱?”
耳畔,贺子昱说的话,如空气一般,萦绕在耳边,那样的冰冷决绝,就连他搂抱着其他女人的模样,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从小到大,她做了那么多的梦,很多都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忘记了,独独这一次,印象如此深刻。
和沈苏两家断绝关系,决然的拒绝韩以风,就连这次被欧芷兰绑架,她所有的勇气,都是因为那个人,她的勇敢,也都是因为那个人,就算只是个梦,她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忽然间,她那样的害怕,如果有一天,贺子昱真的对她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她是不是会和梦中一样,突然间没了心?无心却不死,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沈佳蓉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她走到花洒下,冰凉的水,淋的她浑身发抖。
贺子昱亲自去诊室找了方明辉,顺便让他吩咐医院的厨房准备鸡蛋羹,送到房间来,in为担心沈佳蓉,也顾不得和方明辉调侃,迅速回去。
回到房间时,被子是掀开的,素白的枕头,还能看到鲜红的掌心印记,床上空荡荡的,沈佳蓉已经不在。
夜里,房间里静悄悄的,浴室的水声,清晰可闻。
贺子昱急忙忙冲到浴室,沈佳蓉穿着宽大的病服,赤脚站在花洒下,水珠顺着她的头顶而下,将她整个人打湿,雪白的脸蛋,衬的整个人越发的虚弱,右手裂开的伤口,水珠和血混合在一起,融了一地的血水。
“沈佳蓉!”
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法,自他们认识以来,绝对是第一次。
贺子昱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怒斥了一声,冲了过去,冰凉的水珠洒在他身上的那一瞬,他心里越发的恼火,迅速将喷头关了,脱掉她身上彻底被水淋湿的衣裳,取过一旁的毛巾,将她身上的水迹擦干,抱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
她这个样子,让他怎么放心?
刚才被冷水一冲,倏然温暖,沈佳蓉终于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她抬着头,看着替她擦拭着头发的贺子昱,握住了他的手臂。
“等会再和你算账。”
贺子昱拧着眉头,轻斥了声,俊彦的脸上,看不出丁点的笑意,没了往昔的温和,多了几分冷峻,可神情,却十分的专注。
看了好半天,沈佳蓉脖子都酸了,才垂下脑袋,自己用左手将右手的纱布解开,恢复知觉的她,痛的惊呼出声。
“知道痛了。”
微凉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和善,可眉宇间的心疼,却是有增无减。
贺子昱坐在床边,将手上的毛巾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拉过沈佳蓉的右手,仔细看了看,被水浸泡过的掌心,透明的白,中间那长长的一道划痕,清晰而又扎眼,这次掌心的伤口,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不能愈合了。
沈佳蓉想,她只有事情发生之后,最为担惊受怕的那一瞬,才能勉强抵抗他的温柔,清醒之后,就算心里还是害怕的要命,对这个人,还是无法抗拒。
她那样那样的爱这个人,这份爱,融入骨血,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从她的身边离开,会不会和梦中一眼,没有心,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嗯,很痛。”
沈佳蓉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
“不是让你不要赤脚了吗?你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吗?谁让你用冷水洗澡的?沈佳蓉,你是想我担心死吗?”
严厉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温和,可就算是这样,沈佳蓉还是觉得甜甜的,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边,下巴靠在曲着的双膝上,盯着贺子昱的模样。
从认识到现在,她还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冷沉的,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她的贺先生,就连生气的模样,都这么好看。
“说话!”
沈佳蓉蓦然回过神来,她刚刚只顾着看贺子昱,根本就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沈佳蓉觉得,自己很奇怪,刚刚醒来,浑浑噩噩的,还想着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是不是应该狠心放下?可现在,她那样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她甚至奇怪,自己怎么会有那样愚不可及的想法,真的是魔怔了吗?
“贺先生,我刚刚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
贺子昱静静听着,暗沉的眸,微敛着怒气,现在轮到他不发一言了。
“那个梦乱七八糟的,那些男人压在我身上,让人觉得恶心,欧芷兰手上拿着DV机,站在一旁大笑着,她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没人会喜欢我,我明明拿走了她的DV机逃走了,所有的照片也被我彻底删除了,但是照片突然刊登了出来,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他们没有一个人同意我进贺家的,还有韩以风和吕静,甚至连外婆,都不要我了。”
只要想到那个梦,沈佳蓉就觉得手脚发冷,浑身冰寒。
贺子昱盯着沈佳蓉,她的脸色原本就不好,现在更像是结了层冰似的,贺子昱本想严厉的斥责她一番,可看到她这个模样,哪里还舍得?
贺子昱无奈,伸手将沈佳蓉搂在怀中,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那我呢?”
低沉的声音,隐隐的嗓音尾音,带着浓浓的心疼。
沈佳蓉靠在贺子昱怀中,微弱的气息,轻不可闻。
“我对你说什么了?”
沈佳蓉紧咬着唇,没有回答,她并不是很喜欢对贺子昱撒谎,但是那句话,贺先生听到,心里也会觉得不开心吧。
“不想说?”
沈佳蓉点头。
贺子昱放在她腰上的手,搂的越发的紧。
“但是我想听。”
他明显能察觉到,沈佳蓉刚醒来时的异常,那样疏离淡漠的眼神,和小刺猬似的防备,肯定是因为他在她的梦中出现,做了些什么,亦或是说出了伤了她的话。
他想知道,因为他不想,下一次再发生什么事,她因为梦中的一句话,胡思乱想。
“你说,佳佳,你已经不干净了,还凭什么得到我的爱?”
沈佳蓉的声音很轻,若不是贺子昱贴的近,根本就听不到,呢喃的细语,像是针尖一般,扎在他心口的位置。
“就这些吗?”
沈佳蓉眨巴了下眼睛,澄澈的眸,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在贺子昱的印象中,沈佳蓉一贯是坚强的,所以,他总希望她能像个小女人一样,在他的怀中撒娇,可现在,他盯着那双满是悲伤哀戚的眸,有种想要立马把欧家毁灭的冲动,她知道,晚上之后,他怀中的小东西就会变成之前的沈佳蓉,勇敢乐观,坚强善良,她总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将所有的伤痛,都埋在心底。
“我看到很多女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叫你贺先生,然后你在我的面前,搂着她们,贺先生,我是不是可以替代的?”
贺子昱的心蓦地一疼,这样的话,沈佳蓉也就只会在这种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下问出,如果是明天,亦或是现在的她完全清醒,她不会问出这样让他心疼的问题。
“你是我看上的女人,即便天底下真的有千百个沈佳蓉,她们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和你一样,都叫我贺先生,但是我知道,她们都不是你,对我来说,也不是,佳佳,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无关外表,无关身份,就因为你是沈佳蓉,我爱上的女人,谁也替代不了。”
沈佳蓉笑了笑,每一次,只要她的身边有贺子昱这个男人,再阴沉的心情,也可以变的豁然开朗。
“还有什么?你继续说,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贺子昱搂着沈佳蓉,吻上了她的额头,那样的心疼,只有对沈佳蓉这个女人,他才会这样的包容。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里边空荡荡的,我的心没了,但是我却没死,这个时候,沈舒雅搀扶着外婆过来,外婆她指责我是冒牌货,沈舒雅说,沈佳蓉,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可以去死了。”
第一次,贺子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情绪,全部化成了浓浓的心疼,这个女人,脆弱的时候,简直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所以你是不要我了吗?”
那满是怜惜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沈佳蓉紧咬着唇,她觉得冷,就算整个人被贺子昱拥住,她浑身都还是冰寒的,瑟瑟发抖。
她伸手,不顾右手的伤,搂住贺子昱的腰,一床被子,将贺子昱和光溜溜的她两个人同时裹住,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
不要他?她怎么会不要贺先生呢?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才会一下子全空了。
“贺先生,如果我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相信我吗?”
她像个小孩似的,缩在贺子昱的怀中,汲取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温暖。
“相信。”
贺子昱几乎没有任何犹疑的回道,微凉的声音,明明很轻,却穿透了她的耳膜,像一股清泉暖流穿过心间,原本混乱浑浊,充满了不确定的世界,渐渐有了明媚的阳光。
贺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没有你,我真担心,自己会活不下去。
“佳佳,你昏迷的时候,韩以风来看过你,他问我,如果这次,欧芷兰的阴谋得逞,我会怎么做?会不会不要你?”
沈佳蓉抬头,澄澈的眼眸,写满了对答案的好奇。
“我说,我会压制住所有的消息,至于那些伤害了你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让他们再有开口的机会。”
沈佳蓉盯着贺子昱,她记得,她昏迷前,听到了连续开枪的声音,是贺先生动的手吗?可这一次,沈佳蓉却没了之前那泛滥的同情,那些人大概就是觉得她心太软,欺负之后,再诚恳认错,就可以息事宁人,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挑衅。
“不管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想,佳佳,你都是我唯一的女人,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只要我知道你需要我,我就会把你留在身边。”
沈佳蓉整个人贴紧贺子昱,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在被老二侵犯的时候,大抵她所有的恐惧,都是因为她不想失去怀中的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需要他。
谁也抗拒不了幸福,贺子昱对沈佳蓉来说,意味着幸福,没了贺子昱,沈佳蓉也失了幸福。
“贺先生,如果这次欧芷兰的阴谋得逞的话,我会杀了她,如果能继续逍遥法外的话,我会离开S城,无论你怎么挽留,我都会从你的身边离开,彻底离开。”
贺家,不能要一个身败名裂的儿媳妇,她当然希望能继续呆在贺子昱的身边,但是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会离开,谁也阻拦不住。
“留下我一个人?”
沈佳蓉推开贺子昱,认真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这样做,好像有些太过绝情了。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告诉你的。”
“天各一方,我可不喜欢。”
贺子昱努嘴,从行李箱内取出沈佳蓉的衣服,找了件宽松的睡衣,重新走回到床边。
“我替你把衣服换上。”
沈佳蓉盯着他手上拿着的红色内裤,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的绯色,“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你手上有伤,刚才我就是这样抱你出来的。”
贺子昱双目灼灼,盯着沈佳蓉绯红的脸颊,脸上也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刚才?沈佳蓉努嘴,刚才她那完全就是梦游的状态,被水一冲,清醒了。
“佳佳,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从我的身边离开,知道了吗?”
贺子昱坐在床上,撩开被子,昏暗的灯光下,月同体雪白,胸前的两只小白兔,只手可掌,贺子昱忍不住想到那光滑细腻的触感,盯着那张苍白干净的脸,居然有了反应,烦躁的在心底咒骂了声。
方明辉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贺子昱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背影,刚好将沈佳蓉挡住,只露出两只瘦长雪白的胳膊,贺子昱刚好将睡裙套在沈佳蓉身上,方明辉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这在他看来,更像是两人相拥,紧紧的贴在一起。
贺子昱听到开门的声音,忙拉过被子,将沈佳蓉整个裹住,占有欲十足,这样的做法,更是欲盖弥彰。
“进来怎么不敲门?”
贺子昱盯着方明辉,俊彦的脸上,虽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淡雅的声音,却透着几分不悦。
“贺少,佳佳身体虚弱,你悠着点,最好别做太剧烈的运动啊,东西我给你放下了,等会你自己包扎。”
方明辉笑道,一脸暧昧,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就走,离开前,还不忘将门关上。
“贺先生,他是不是误会了?”
沈佳蓉浑身被被子裹着,探着脑袋,看着离开的方明辉。
“误会就误会吧。”
贺子昱泰然,满不在意。
“贺先生,他心里肯定骂你禽兽,你应该和他解释下。”
对一个虚弱的病人下手,贺先生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刚刚和你说的话,记住了吗?你说过,这辈子非我不嫁的。”
沈佳蓉低沉的心情,被贺子昱这样一闹,阴霾消散了大半,幸好这次欧芷兰没有得逞。
“那怎么行?爷爷奶奶他们也很重要啊,不能为了我,忤逆他们的意思。”
此生,她非贺子昱不嫁,就算从他的身边离开,也还是一样,她知道,她再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你的意思就是还是要离开我是吗?”
贺子昱不满,心里却多了个心眼,琢磨在她的身上安装个追踪器,这样,就算是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她逮回来。
沈佳蓉由着贺子昱替她穿好睡衣,至于内裤,她说什么也不让贺子昱穿。
方明辉刚离开,不多一会的时间,就有人送了鸡蛋羹来,沈佳蓉的右手受了伤,就算是拿勺子吃也不方便,自然就由贺子昱代劳了。
“贺先生,不然,我做你的小情人怎么样?”
沈佳蓉吃饱了,渐渐的也有了精神,靠在床上,好半天,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贺子昱轻笑了一声,想了想,点头:“可以,我给你建一座金屋,然后我陪着你一起,住在里边。”
贺子昱边给她包扎伤口边道。
无论是情人还是老婆,她都是他今生认定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金屋藏情人吗?贺先生,你真浪费。”
沈佳蓉笑出了声,对着贺子昱,再不好的心情,也会莫名的变成晴天,贺子昱也是一样,只要对着沈佳蓉,就算她再怎么胡闹,也能有足够的耐心,所以说,这两人,天生一对。
“累不累?”
贺子昱抚着沈佳蓉憔悴的脸,心里同样的懊恼,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次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去H城的,是他,没保护好她。
“有点。”
直到现在,她浑身都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早点休息。”
“嗯。”
沈佳蓉乖巧的应了声,在床上挪了挪,腾出个位置:“贺先生,你搂着我睡吧。”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尤其是现在,她的心还悬在半空,如果身边没有他,她睡不着。
“我先去冲个澡。”
贺子昱担心沈佳蓉等太久,迅速冲了个凉,出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沈佳蓉眼睛瞪的大大的,显然没有睡着。
他掀开被子,在沈佳蓉空出的位置躺了下去,像以往那样,搂住沈佳蓉的腰,另外一只手,蒙住她的眼睛,凑到她的耳畔:“小情人,睡觉吧。”
轻柔的嗓音,醇厚迷人,像是带了蛊惑的味道,沈佳蓉翻了个身,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头枕在他的胸口,乖乖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