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李德一脸受不了地捂住耳朵:“这小子,疯了吗?”
有事没事鬼吼鬼叫什么?
定眼往殿外一看,顿时惊了!
只见装盛御膳的食盒打翻在了地上,里头摆放的金色圆盘全都摔了出来,数道美味佳肴混杂在一起,失去了最初的精美,宛如一地垃圾,不堪入目。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天子膝下静止不动的龙袍衣摆,在摆子上,几滴还未完全浸透进去的油渍清晰可见。
‘嘶’
李德倒抽了一口凉气,怪不得小唐会大呼小叫,敢情是知道即将要大祸临头了!
他刚这么一想,就听见某女鬼哭狼嚎的声音:“我的菜!”
额角猛地抖动几下,菜?她就快没命了,还关心这一地的菜!?
李德见鬼似的看向唐芯,颇有种冲动想把这人的脑袋撬开,仔细瞧瞧里边装的到底是些什么。
唐芯泪流满面地蹲在地上,拾起筷子端起圆盘,就要去夹。
“已经脏了。”手腕被人凌空擒住,头顶上飘落下明显不愉的嗓音。
“还能再抢救一下。”底下那层脏了,上边的却是干净的,能继续吃!退一万步说,即便全都弄脏,人吃不了,御膳房里养的活禽也能饱饱口服,吃肥了长胖了,宰了当食材!就算它们吃不了这么多,可以拿去做肥料。
一个无限循环的生物链,在唐芯的脑海中显露出来,手腕一动,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硬生生从沈濯日的掌心里挣脱出去,专心致志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剑眉微紧,透着些许不悦,却又在见到她心无旁骛的专注模样后,松开了。
薄唇微启:“李德。”
愣神半天的李德忙不迭踏出寝宫,拽住唐芯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唐大人,你去旁边歇着吧,”没给唐芯开口的机会,扬长脖子往台阶下唤了声。
立马有小太监从院子外跑了进来,麻利地收拾起饭菜。
“你们小心点,别把它们碰脏了,哎呀!脏的和脏的搁到一起,荤素要分开啊,”唐芯看得一阵肉痛,拜托!清淡的美食怎么能和甜辣的放一堆?一脸肉痛的推开太监,“边儿去,我自己来。”
这些人,都不拿剩菜当粮食!不造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么?
李德一肚子怨气,帮他的忙,他还这么多废话,真真是不识好歹!
本想向皇上抱怨几句,上上眼药,一抬头,竟见天子面露无奈且纵容的笑,话到了嘴边,咕噜一下吞回了肚子。
好不容易捡拾完毕,唐芯如释重负的笑了,拎起食盒,就想把东西带去御膳房。
上扬的弧线骤然抚平,她要走?
眼眸一转,看向身旁的李德。
后者顶着满脑门的黑线,不甘不愿的唤道:“唐大人。”
又咋滴了?别看她正忙着带食物回去加工么?
唐芯黑着脸转过头。
“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李德咬牙问道。
充满暗示的话语,如一道惊雷从头而降。
瞥了瞥看不出喜怒,但存在感极强的天子,一滴冷汗无声滴落。
艾玛!她居然把正事忘了。
干笑一声,道:“没忘没忘。”
“哦?”沈濯日懒懒睨了她一眼,“那你且说说,都想起了些什么。”
好在唐芯早有准备,把食盒挎在肘间,小心翼翼地靠近天子,低声说:“您曾说,我是乾清宫的奴才,是您的人,您会护着我。”
声线小如蚊鸣,面上浮现了几分懊恼与惭愧。
要是没有李公公的提醒,她哪会记起这话?
在殿中时,他之所以会翻脸,正是因为她说害怕,而她的害怕,恰巧泄露了不够相信他的事实!
因为不信他会护着她,她才会担心告知他实情以后,他会秉公处理,或是将她交给齐妃处置。
“你未曾记在心里。”沈濯日一针见血地说道,话分外直白,犹如一把利剑,不仅伤人,也伤己。
唐芯无言以对,低垂着脑袋,避开他太过锋利的眼神。
她的反映已是一种回答。
沈濯日说不出此时究竟是何种心情,有些莫名的堵,还有几分烦乱、恼怒。
沉重且危险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唐芯很清楚,要想成功过关,她就该马上认错,再趁机表示忠心,向他承诺绝不再犯。
但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更不想骗他!
他信任她,可她如果连坦白承认,对他不够信任的勇气也没有,未免太渣了一点!
时光仿佛在这一瞬停止了流动,两人沉默地对持着,那看似平静的氛围,却又凝重得叫人不安。
李德急得在一旁不断挤眉弄眼,拼命向唐芯递眼色。
主子爷不高兴,她还不快点儿俯首请罪?这时候倔个鬼啊!
唐芯固执地没有出声,更是把李德忽略得彻底。
良久,耳畔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
她此时不信又如何?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让她信服。
势在必得的暗芒,在眼底一闪而逝。
唐芯忽地感到一阵背脊发凉,偷偷抬起眼睛去看他,却又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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