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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声极是压抑,像是怕人听见,却又实在忍不了心底的悲伤。
而这哭声,云七夕却隐约熟悉。
从前,每次妈妈与爸爸吵了架,甚至被爸爸发酒疯打了之后,她都会默默地哭,却又不敢大声哭。后来她渐渐大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时想去安慰她,妈妈会连忙擦干泪,勉强对她笑,假装自己没有在哭,可是她那红肿的眼睛怎么骗得了人?
云七夕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阿岚。
她蹲地一角,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腿上不停地抽泣。
云七夕走过去,蹲在她身前,其实她想抱住她,就像从前她想安慰妈妈时抱住妈妈一样,可是最终她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阿岚抬起头,见到她的那一瞬,泪眼里闪过惊讶,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赶紧抹干眼泪,匆忙站起来。
这个动作太像妈妈从前刻意在她面前隐瞒伤心的样子。
“我马上就做饭,一会儿就好了。”阿岚慌慌张张地走到案板前,开始切菜,叮叮当当的声音凌乱而慌张。
突地,听见她嘶一声抽了一口冷气,云七夕见到案板上的白菜染成了红色,赶紧大步走过去,拿起她的手,发现手指上已经切破了好大一道口子。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
阿岚试图挣开她,可云七夕没有松手。
“您出来,我帮您包扎一下。”
她拉着阿岚出了厨房,让芸姨找来了药箱,与阿岚面对面坐着,替她止血包扎。
芸姨关心了几句,就去教姑娘们刺绣去了。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岚很不安,不时看她的表情,可云七夕从头到尾的注意力都专注在她的伤口上,动作也很温柔,她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在包扎的过程中,云七夕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轻笑道,“从前我母亲做饭时也割到过好几次,我也是这样给她包扎的。”
阿岚只轻轻“哦”了一声。
“我母亲她是一个有什么事喜欢藏在心里的人,受了委屈也不爱说,怕我担心,其实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说才是让我最担心的。”
“她吧,经常当自己是个超人,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扛下,所以什么都替我扛着,连我爸骂我,她也替我扛。”
从头到尾,都是云七夕一个人在说话,阿岚默默地听,而云七夕却能感觉到,阿岚原本有些紧张的手指渐渐放松了下来。
“有一次家里煤气灶坏了,她用打火机去点,结果打火机突然爆炸了,把她的手给炸伤了一块,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很久之后她才跟我说这件事,就是这里。”
她突地顺手撩开了阿岚的衣袖,她的手腕处有一块明显的疤痕。
云七夕盯着那疤痕,眸光微微闪动,笑了笑,“真巧,岚姨,你这里也有一块疤。”
阿岚飞快收回手,将袖子拉下,盖住那块疤。
“谢谢小姐,我该去做事了。”
云七夕拉住她,淡淡一笑,“岚姨,你的手受伤了,还怎么做事?我来做吧。”
说完,她就朝着厨房里走去。
“不,不用了。”阿岚追过来,云七夕已经拿起了菜刀,接着切阿岚刚才还没有切完的菜,也继续说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后来她跟我说起打火机爆炸的事,我一直挺怪她的,要是她早些告诉我,那疤痕也不会留得那么深。”
“不过如今我自己做了母亲,便能够理解那种心情了。”
她拿着菜刀的那只手突然没有了切下去的力气,大大的眼睛时突地生起一片雾气,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开始往下滴。
“大概是我从前太不听话,总是惹她生气,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如今她不想认我。其实我挺惨的,我的孩子,我多想把她抱在身边,好好地抚养她长大,可是我却找不到她,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挖了别人祖坟的惩罚?”
仿佛所有的伤心都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她的泪水一直往下滴,滴在白菜上,滴在菜刀上,可是她的语气却是极为平静的。
“不过我想,她不认我也许是有她的苦衷的。”
起先,她也是这样劝那个老乞丐的,此刻,她也只有这样劝自己。
说了许久,厨房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没人给她回音。
她放下切了一半儿的菜,擦干了泪,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出了厨房。
她没去寻找阿岚,不过她相信她刚才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张沁雪赶到了锦绣坊,把那天单子隐在凤阳宫里说的话转告给了她。
云七夕皱着眉头,“那他的意思是云揽月和铃兰已经离开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