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凌衍去了三楼,走廊内的灯光氤氲,微厚的地毯蔓延至尽头,也吞噬了他的脚步声。
房门虚掩着,卧室内,她只开了一盏小壁灯,灯光不明亮,但有着别致的慵懒情愫,房间里无人,衣帽间里有动静。
凌衍站在衣帽间门口,偌大的空间里她背对着他,她在整理着行李箱中的衣服。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裙上没有花纹与装饰,衬得她的身影越发得清绝无双。
他注视着她的身影,昨日膝盖上的伤被她掩盖在了一袭长裙之下,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漫溢他的心底。
她转身间,看到了他,昨夜在沂龙湾客厅里的不堪记忆像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她与他,仅相隔几米,却谁也不走近。昔日恋人,当感情走到穷途末路,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流离失所,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忍,残忍到多年后再见,一句道歉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纤瘦的身形被灯光笼罩,窗外是淅淅沥沥的秋雨。
良久,终是有人开了口,是凌衍,他微皱着眉。
“把你的书和文件搬去书房。”
梳妆台本应该是女人粉饰脸面工程之地,却被季茗堆满了法律参考书籍,沙发桌案本应该是斟茶休息之地,却被她放满了文件卷宗……
当年,书房自然也是季茗设计的,十几份设计图放在凌衍面前,凌衍的眸光快速掠过,毫不犹豫地道出四个字:“重新设计。”
“为什么?”季茗不解。
他挑眉:“两间书房?”
“你我两个人每人一间……有什么问题吗?”她还是不明白。
恍神间,她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迟钝。”他边轻斥她,边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宛如羽毛挠心。
“我俩同一间书房,那若是……若是你的商业机密被泄露,会怀疑我吗?”她虽被他吻得气息不稳,但明显的不解风情。
“你说呢?”他不满她的走神,低头再次含住她的唇,加深这个吻……
而此时此刻,两人虽身处同一书房,却好比死寂的坟,像是楚河汉界,各持一方。
整个书房的气氛太过于凝滞,无外人在场的世界,像是一场无声的囚禁,等待着一点点被救赎。
凌衍穿着灰色衬衫,晚上天冷,他外搭了一件黑色毛衣,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处理公事时他偶尔会戴上眼镜,正如此刻。他侧面轮廓俊逸非凡,但眼睑处垂落的阴影被季茗捕捉到了几分沉郁与严肃。
三年时间,他变得更加成熟内敛,却也更加得冷漠疏离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多是不动声色的,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隐隐透着阴霾之气。
以前,商场隐晦之事他不会让她多接触,他的阴狠一面也绝对不会展现在她面前,有一次他在书房因为企划案出错对下属发火,她误入书房,瞥见她的出现,他迅速噤声,褪去了凶狠的外衣,脸上转换成了缱绻的笑意。
在瑟瑟发抖的下属面前,他对着误入书房的她温柔调笑道:“宝贝,原来你这么离不开我,一会儿功夫就想我了?”
她脸一红,羞赧逃窜出书房。
而今,他的狠戾不再有所掩饰,面对下属的犯错,面对下属的唯唯诺诺,他将商人的阴狠那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就如此刻,他对着手机那端厉声道:“别对我说书,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提出解决方案或是滚蛋,自己选!”
是的,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当着她的面厉声训斥了两位下属,并且不留一点情面地辞退了一位部门总监。
风从敞开的窗口灌进来,有些冷。季茗没有起身关上窗户的打算,冷点挺好的,她的心已经麻木了,若是她的身体连这么点感官知觉都没有了,她会觉得自己是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两人走到这般境地,是她的错。三年前,她在他毫无防备之时道出分手,转身不辞而别。整整大半年时间里,她逃,他追。
在这场追逐游戏中,她用无言与沉默守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撕心裂肺的大哭,彼时唯有哭泣才能宣泄她的不能言与不敢言;而他在她的无言中感受着她的无情无义,在她的沉默中用恨意堆砌着她给他的绝望之墙。
她不知道她的离开对他的伤害到底有多大,她只知道与她而言,他是她的不能靠近,不断想方设法逃离他,是她的宿命。
在他身边的每一刻,她都身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