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有一些归纳推理。从特殊事例推导出普遍性假说,只具有低层次的确实性,所以很难让人相信。
唯有过度到演绎推理,将白马非马等假说运用于新的事例,并打开实践验证的道路,才能与后世的“科学”接近一些。
这其中,一些逻辑代数符号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最后,明月在木牍上画下了符号“∞”。
看着这个诡异的东西,公孙龙奇怪地说道:“长安君,这是……”
“公孙先生,我记得惠子曾经说过一个假设,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对么?”
“然。”公孙龙佩服地说道:“这是惠子历物十事的第一条。”
“我还记得,公孙龙先生也提出过一个‘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的议题?”
“然。”公孙龙有些自得,这也是他的得意之作。
“这个符号,可以将以上两个辩来吵去分不出结果的议题,解释明白。”
用手指敲打着“∞”,明月笑道:“它叫做‘无穷’!”
……
送走了公孙龙,夜色已深,明月捶了捶肩膀,骑了一个时辰的马,又跟公孙龙坐而论道许久,已是酸痛无比。
一旁缝补着衣裳的女绮很有眼色,立刻过来给他捏一捏,有这么一个手脚麻利的女婢,也不枉明月点了她同来。
女绮手指修长,力道合适,明月感觉很是舒服,闭着眼,嘴里却突然问道:“女绮,方才我与公孙先生说的话,你听得懂么?”
女绮摇了摇头:“贱妾知道白马,也知道马,但合到一起,却一点都听不懂,也不知那位先生去探究这些东西的关系作甚。”
她话中有话,想来,只有食宿无忧的文士,和锦衣玉食的公子,才会想这些复杂的事罢?吾等贱婢妾,每日要操心的事已然很多,岂会去关心这些无用之事?
“没错。”明月张开眼,看着严丝合缝的毡帐顶,他知道,外面一定是满天星斗。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罢,在秦国以西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有一位先生,最喜夜观星相,一天入夜后他走在旷野之间,抬头看着苍穹,满天星斗,却也有些晦暗的地方。于是这位先生便预言第次日有雨,正在此时,他却不慎掉入脚下的泥坑中,差点摔死。等到旁人把他救上来,他便对人说’明日有雨。’救他上来的人却嘲笑先生,说他只知道天上的事,却不知道脚下有坑。”
女绮并不爱笑,这会却噗呲笑出了声:“这位先生真是愚笨……”
“可笑么?然而第二天,果然有雨。”
女绮一愣:“居然被他说准了?”
明月点了点头:“这就是这些先生的本领了。的确,大多数人,是低头看着地,而诸如公孙龙先生,还有稷下学宫的荀况先生、邹衍先生等人,还有已逝的庄子、惠子,可能就是仰着头看天上星空的那些人罢。”
这些人在战国普遍存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诸子百家!他们仰望星空的思考心得,变成了百家之言,是中国文明屹立于世的基石,那些看似脱离现实的理论,却可以一一化为治国之道、处世之道,也许还有科学进步之道。
“那公子是怎样?是仰头看天,还是低头看地?”女绮反问了一句。
明月一笑,并未回答。
他已经知道未来的星空是怎样的,现在,要仔细盯着脚下残酷的世界,脚踏实地,让自己别摔倒,这样才能有更多带着诸子百家们仰望星空的机会……
……
第二天,一行人渡过了清河,一路向东,过东武城后,便到达浊河上的平原津。
至此,从邯郸到临淄的八百里行程过半,平原君派人来告诉因为熬夜看竹简,此时有些瞌睡的明月。
“长安君,打起精神来,虽然河对岸的平原、高唐如今被赵国所占,但已经算齐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