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啊……”袁氏被花父推了出来,跟着女儿一起到了厨房。她看女儿又抓起了一只碗,不得不一边好奇她拿两个碗做什么,一边满脸踌躇地悄悄问女儿:
“昨儿那个孩子是你袍泽托孤的孩子,今儿这位小公子是……”
和这孩子一起上桌,还能不能让人吃饭了?!
看他吃饭的架势,他们全家都感觉自己是佣人,不小心爬上了桌子啊有木有!
看他吃饭的姿势,他们全家都像是从山里抓来的有木有啊!
贺穆兰也有些后悔没和花父花母商量就留下了这个孩子,主要是游可恳求的眼神太让人架不住,而且她考虑到若是游可一去京城好长时间,这个孩子也确实难办的很。
万一流浪在外,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一定是连裤子都给人扒了干净然后被卖掉了,那样就是很造孽了。
如今留都留下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这是游县令的表弟贺光,他因为卢水胡那事要去京里,只好把他寄养在我这儿,过段时间他家就会把他接回去。”贺穆兰把饭碗递给她娘,“阿母,再给小卓添一碗,我看他好像是没吃饱。”
“咦?我看他好像吃饱了啊……”
哪有人没吃饱就放下筷子的。
“我看他老是盯着贺光的碗,应该是没吃饱。”
“这真是……哎,我还以为……”袁氏把碗接了过去,给阿单卓满满的盛了一碗。“我还以为,你那袍泽的儿子或者这个小少爷是过来给你当儿子的呢……”
贺穆兰听了花母的话手一滑,差点没把碗抓住。
“阿母又胡说,人家也有母亲,好生生的跑到我家来给我当儿子做什么!再说,就贺光那样的娇公子,送给我我也养不起。”
“我不是想着,连陛□边的羽林郎都来求你下嫁,再来几个小子求着做你儿子也不奇怪嘛……”袁氏嘴里嘀咕着,手里还不忘帮着贺穆兰把碗接好。
“您想太多了!那能一样嘛!”
“这小公子鲜卑话说的这么利索,我还以为是专门为你学的呢……”
袁氏现在对女儿那些强大的粉丝团已经见怪不怪了,更是隐隐有些盲目往上想象的趋势。
怕是就算明天皇帝亲自站到她家门口求她回去当将军,花家人都不会吓成什么样。
贺穆兰抓着饭碗走回屋里,将碗递给阿单卓。
“咦?花姨,我吃饱了!我我……”
“瞎扯什么呢,昨天晚上你都吃了三碗,到今天中午就变成一碗了?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才是正理。”贺穆兰一皱眉,盯得阿单卓没敢再开口,乖乖的接过碗,低头扒起了饭。
“我吃饱了。”贺光也放下了筷子,有礼貌地和花家的几个大人点头示意。
“咦,小兄弟,你怎么光吃菜不吃肉啊……”花小弟一直注意着贺光,发现他都没有动过他家的荤腥。“你这个年纪,不吃肉怎么有劲儿!”
贺穆兰也刚添上一碗,听到花小弟的话,不由得往贺光那边看去。
他的碗确实吃的很干净,他只要了半碗饭,吃完后的碗却一点油光都没有,想来花母洗碗也会轻松许多。
贺穆兰再转眼看了看阿单卓。
他面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小堆肉骨头。
糟糕!
阿单卓心中一阵紧张,偷偷摸摸的用碗把那一堆骨头遮了遮。
这小子太狡诈了!居然用不吃肉这一招!
贺穆兰性子直来直去,见贺光不吃肉,所以干脆利落地问出声:
“怎么?我们家的肉食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吗?”
说老实话她也挺不喜欢吃这里的肉食的,因为这个时代做肉的法子简单,多以煮和蒸为主,而且平日里肉食以羊肉为主,所以她最喜欢吃的倒是这里的风干肉,最起码味道香,吃起来也不油腻腥膻。
不过花家家境殷实,又有无肉不欢的贺穆兰在背后提供着经济支持,见肉食的次数比平常人家多的多。还有的就是观念问题,已经在现代习惯了顿顿有肉的贺穆兰,还没适应这种乡里过年过节才有肉吃的习惯,吃起肉来,至少是吃起猪肉来,毫无心理负担。
花家人一直以为花木兰在军中都已经混到了虎威将军,那一定是吃喝不愁的,所以情愿自己苦点,也不愿意女儿吃不饱吃不好,再加上花木兰给花家人的布帛足够供上他们吃喝的,花家也就不省着。
阿单卓家里虽然有花木兰的资助,但毕竟用的是别人的钱,心里总没有底,再加上阿单卓学艺以后每个月花费也是不小,他若是每天都要肉吃,那是想都不要想。
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连草都吃得下去的年纪,看到了肉,自然是忍不住的。
在大不了几岁的阿单卓对比下,贺光的举动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但他听到贺穆兰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样子,而是不慌不忙的双手合十,眉眼虔诚地小声的回道:“我家祖母几年前去世了,她老人家生前信佛,我曾发下誓言,要为我祖母茹素三年,以尽孝道。”
“啊,所以你才披发……”阿单卓也一直奇怪着,这少年为何穿着汉人的衣服,却披散着头发,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守规矩的样子,原来是在守孝!
贺光听到阿单卓的话,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意嗯嗯了几声。
汉人孝道周全,鲜卑人在这方面就没这么多讲究。但无论如何,愿意尽孝心的人总是值得人夸奖的。
有孝心的孩子应该不会太坏,花家人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好感,连声赞叹。
贺光吃完了饭,有些好奇的看着贺穆兰一家吃起饭食来。
贺穆兰被他盯得直发毛,顿住了手中的筷子。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名扬天下的花将军,吃起饭来竟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还以为力气这么大的人,怎么也要一口气吃个四五碗呢。结果还没旁边的黑壮小子吃的多。
贺穆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若是吃的饭多力气就大,那我们家力气最大的就是我小弟了。”
花木托闻言抬头,傻笑了几声。
他白天要干许多活,若是真要能敞开来吃,吃上三四碗粟米饭都是可以的。
房氏如今正在害喜,一闻油烟就吐得厉害,每日里都是在房间里单独吃的,辛苦的很。贺穆兰考虑到房氏正怀着身子,花母又要带小的又要照顾老的,便等所有人吃完饭就将阿单卓和贺光都领到了自己的大屋,将自己房间的隔壁收拾了出来,一指那尺高的矮床。
“我这边屋子平日里就我一个人住,所以其他房间都没收拾过,暂时是住不了人的。只有此处摆了张平台床,也足够大,睡你们两个够了。从今日起,你们就睡在一处吧。”她看着两个孩子突然露出的苦瓜脸,眨了眨眼,“怎么?”
贺光没敢说自己想一个人睡,这花木兰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冷毅之辈,他也试过了,撒娇对他没用,卖乖也没用,倒是像这个叫阿单卓的黑小子一般实心实意的更受她欣赏。
有个现成的例子在这里,他自然是老老实实地看了一眼阿单卓:“我在家都是一个人睡,突然和其他人一起睡,不习惯的很。”
“我也是……”阿单卓挠了挠头。
贺穆兰见两个孩子满脸不愿意,抱臂而立,微扬起下巴问贺光。
“你打呼吗?磨牙?抠脚?说梦话?夜游?”
贺光吓了一跳,猛摇起头。
“很好。那你呢?”贺穆兰问阿单卓。
阿单卓咽了口口水,有些不确定地回道:“我……我汗脚。我阿母说我累狠了就打呼。磨牙是没有的,说梦话……我也不知道我说不说梦话啊。”
阿单卓每说一句,贺光的脸就皱上一分,等阿单卓的话全部说完,他的脸都快皱成个小包子了。
“等你们都当了兵,就会发现你的火伴都是些打呼噜、磨牙、抠脚、说梦话、口臭、乱抱人、半夜里还会突然坐起来到处跑的怪人。”贺穆兰冷笑了一声,“现在先适应适应反倒是好事,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可没人给你换营房。”
阿单卓被“花姨”的描述吓了一大跳,贺光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贺穆兰,反倒问她:“若真遇见这样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呢?”
“忍!”贺穆兰跪坐在地上,从被橱里拉出一床狗皮被子拍了拍。“实在忍不住,就想法子往上升。等到了武骑尉,就能两人共用一帐了。”
阿单卓连忙接过皮被,连忙点头。
“花姨,我会努力早日升上武骑尉的!”
策勋十二转,第一转的功勋便是武骑尉。不过这个称号是虚职,只是说以后享受武骑尉的待遇,并没有相应的兵权,若是要带兵,还是需要军中授予正职的。
就如花木兰,她一生征战良多,军功更是多到“第十二转”的地步,待遇等同于正二品的“上柱国”,可实职只是五品的“虎威将军”,带的也是五品将军能带的兵数。
贺光摸了摸狗皮被子,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我怕是不太会在军中历练,不过有这么一段经历,也还算是有趣。”
“你能这么想最好。”贺穆兰并不喜欢小孩,但这不妨碍她把两个孩子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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