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洞,甚至能听见风从中刮过的声音。
“……阿娘没有办法,这是咱们王家,你瞧瞧她如今将你兄弟叔伯压成了什么一副样子……那就是一个恶鬼,来夺命的恶鬼……”说到这里,王大夫人不禁牙齿打起颤来,整个人也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泪眼朦胧之下,有恐惧,有怨恨,还有一丝不显的得意。
“……你别忘了你大哥是如何死的,若不是因为她,还有你姨母表妹……阿娘作为她的婆母,压制不住她,是阿娘的无能,阿娘没用……还有你,竟然去招惹她的亲妹妹,以她的秉性,她知道后会如何……姐夫和寡居的小姨子,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糊涂,传出去后,别人该怎么议论咱们家……”
王四郎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娘,娘你别说了……”
是的,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不检点……
“不,阿娘要说,阿娘这几年来第一次如此痛痛快快说出自己心中想说的话。”王大夫人努力撑起骨瘦如柴的身子,干瘦的脸上晕起了一抹亢奋的红润。“……她是圣上钦封的荣国夫人,咱们惹不起她……阿娘再厌恶萧家人,可阿娘得顾忌十娘肚里的孩子,还得顾忌王家的名声……所以四郎,你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阿娘的主意,都是阿娘主使的。你别自责,若是老天要惩罚,就让他冲着我来!”
王大夫人嘶吼出这一句,整个人突然往后倒下去,在榻上抽搐了起来。王四郎此时也顾不得伤心难过了,扶着王大夫人满脸仓皇,一面高声叫人。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王大夫人被掐了人中,喂过水后,在榻上躺了下来。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把脉之后说,病人万万再经不得刺激,又开了药,命下人去熬。
王四郎服侍王大夫人服用完汤药,待其睡下之后,才走出这间房门。看着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他想,也许自己并没有做错。
可为什么心,竟如此的疼痛?
……
刘义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屋中,临窗下的书案前,王四郎正伏案挥笔写着什么。
窗外,是一株开得正旺的芙蓉树,上面粉色的花朵铺满了整棵树。芙蓉树,又名合欢。这棵树是当年王四郎和九娘成亲后,种在他书房外的,如今已经长得极为粗壮了,算得上是成年树,每年六七月的时候便会开花,花似绒球,清香袭人。
“郎君,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刘义口中的夫人,只会是萧九娘,而不是其他人。王府中能被称为夫人的很多,但各有各的称呼。
王四郎背着的身躯顿了一下,之后并未停笔,只是道:“我知道了。”
嘴里说是知道了,身子却是未动,刘义知道这又是敷衍之词。遥记当年,夫人和郎君是何等恩爱,他们这些府中服侍的老人都历历在目,如今却是形同陌路。
他抬头看了王四郎背影一眼,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事,郎君不过去看看吗?”
刘义并不觉得自己能说服王四郎,他不过是想尽一份心罢了。毕竟不管怎么样,夫人如今怀着身子,且他对郎君和夫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知道些许的。
这里头的种种纠葛,让人说不清也理不清。究竟该怪谁呢?没人能回答。但刘义知晓,若不是有夫人在,以郎君这种秉性,他们这一房的人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府里人人都说夫人强势霸道,手段狠辣,可刘义还依稀记得当年夫人刚进门时的样子。
谁又愿意摊上一个恶名,让人人怨恨呢?这都是被逼的!生在这世家豪门中,纯善心软是要不得的,换回来的绝不是善意,而是得寸进尺。府里的东西就那么多,你得多了,别人就会少,谁又愿意去让谁,也就他们家郎君还当那起子人们都是良善好意的。
可这种话刘义并不能多说,他不过是个下人罢了,连夫人身为郎君的妻子,都能被怨上了,他若说出来,下场只会更惨。若不是因为他识趣寡言,恐怕他也不能在郎君身边呆这么久。
想着这一切,刘义苦笑。
同时,他又思起前阵子被送走的夫人的亲妹妹。
这样也好,那个女人不是个好的,夫人拼着名声不要,将无依无靠的她从那狼虎婆家接了出来,安置在自己身边,谁知她竟会动了那样龃龉的心思。
刘义夹在中间已经许久了,说也说不得,只能拼命帮王四郎瞒着,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
送走了也好,若让那女人继续留下来,日后只会是个祸端。
他想,肯定因为此事,夫人和郎君又起了争执,若不然郎君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去看望夫人。以往哪怕两人闹得再僵,也不会如此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劝了一句:“郎君,夫人她毕竟怀着身子……”
而这句话却仿若刺激到了王四郎一般,他猛地一下将手中的笔掼在桌上,转首怒视刘义。惯是清亮的俊目,此时布满了红血丝,像似要吞了谁。
刘义不禁瑟缩了一下。
“你给我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