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一怔,沉着脸,语气有些冷,“姑姑生病了?”
大丫欢快的点头,声音稚嫩清脆,细细将家里发生的事儿说了,提及沈芸诺将她和小峰锁在屋里,明亮的眼底闪过一抹恐惧,搂着裴征脖子,隐隐有告状的意思,“姑姑把小峰放在床上,小峰差点滚下来,大丫推不动,小峰一直哭一直哭,院子里的坏人都好多……”
那日,她在屋里玩,院子里的事儿只听到声儿了,两条狗汪汪直叫,加之来沈芸诺和邱艳受了伤,她才知晓是家里来坏人了,想到坏人,面上尽是害怕,趴在裴征肩头,声音愤懑,“舅舅在家,坏人就不敢上门了。”
裴征面色愈发阴沉,盯着不远处的书院,身子一转,抬脚往回走。
大丫瞧着两道景致不对,抬起头,一脸不解,一只手落在她头顶,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书院门关了,我们先回家,我有事与你姑姑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他不在,阿诺心里该有多害怕,想着她挺着肚子和几个男子对峙,眸色愈深,她心里该是有委屈的,见着自己,才会哭得梨花带雨。
沈芸诺一觉睡得沉,约莫裴征回来了,心头紧绷的弦断了,又或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暖得她睁不开眼……
裴征坐在床沿,目光专注的望着床上的人儿,身子窝在被子里,面色宁静,阖着的双目敛去了光华,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他轻轻将她的手裹入手掌,好似捧着最珍贵的东西。
沈芸诺睁开眼瞧着的便是裴征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情景,裴征面色冷峻,目光深不见底,乍一眼,吓了她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撑起身子,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落一地金黄,她竟睡了一个下午,神色微赧道,“小洛是不是回了?”裴征归家,小洛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子,这些日子,没少问她裴征怎么还不回来,如今人回来了,不见小洛,沈芸诺心底多少有些疑惑。
裴征双手越过她腋下,将她抬了抬,将旁边的枕头竖起来靠在她后背,神色不明,“回了,和邱叔还有大丫打酒去了。”拉起被子,遮住她胸口,轻声道,“阿诺,你怕不怕?”大丫在屋里,院里发生了什么毕竟不知晓,邱叔和邱艳却知道的,想到沈芸诺一只手提着刀和对方拼命,他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因而,轻轻搭在沈芸诺肩头的手紧了紧。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幸亏,她好好的。
沈芸诺也不太敢回忆当日的情形,不怕是不可能的,然而逼不得已,她不能见邱老爹和邱艳死在她跟前,只有自己往上冲,这些,她不想和裴征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去灶房拿着刀就出来了,好在招财旺财托住两人,刀大哥他们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话未说完,身子被人往前一带,鼻子撞在他硬是的胸口,疼得她吸气。
“阿诺……”
听着她的话,裴征无话可说,他不能叫沈芸诺躲起来等人来,更不想叫她冲上前,胸腔蔓延出无数情绪,最终,化作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额头,脸上,目光温柔。
“爹爹,我们回来了。”随着最后一声落下,门轰的声被打开,裴征身形一僵,门口的小洛没发现二人神色不对,笑着进屋,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朝慢一步的大丫道,“大姐来,爹爹亲娘亲,我也要。”
沈芸诺脸刷的下红了,裴征黑着脸将窝进被子里的小洛拉了出来,冷声道,“娘怀着妹妹,你小心些,穿上鞋子,爹带你们出去玩。”
小洛不信,左右挣脱裴征双手,理着胸前衣衫,这是沈芸诺刚为他做的,才穿了两回,“爹骗人,方才你都不肯和我们出去,我要陪着娘。”小洛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裴征回来,不曾想,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和他想的裴征抱着他在院子里转圈圈完全不同,心里存着不满,如此想来,还是沈芸诺最疼她。
听小洛语气不满,邱艳莞尔,招手,将小洛唤到跟前,替他理了理领子,“娘也和你们一块,好些时候没出银钱带上?”
小洛顿时心花怒放,明亮的眼神愈发有神,笑着叫大丫和他回屋拿银子,大丫窝在裴征怀里,不愿意,小洛撇嘴,顿了顿,目光落在沈芸诺肚子上,转身跑出去了。
沈聪和邱艳在灶房忙活,见沈芸诺眼睛肿着,明白她哭过,道,“吃饭还有一会儿,你们出门转转,估摸着时辰回来就好。”裴征归家,邱艳做的是蒸菜,一小蒸笼即可,不需要人打下手,沈芸诺红着脸应了声,牵着小洛和大丫出了门。
深秋的天透着浓浓凉意,太阳西沉,晕红的光照亮了四人渐行渐远的身形,男子伟岸,女子娇小,一人手里牵着孩子,儿女双全的景象,惹来经过的人顿组,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沈芸诺挑了一包桂花糕,价格不便宜,小洛掏出怀里的钱袋子,一文一文数给掌柜,大丫前倾着身子,小眼睛直直盯着小洛的手,生怕他多拿了一文,沈芸诺好笑,和裴征对视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去。
掌柜的认识沈聪,邱艳他也见过,而沈芸诺不怎么爱出门,掌柜的没认出来,却也由衷称赞道,“小娘子好福气,瞧两个孩子就是聪慧的,女儿双全,真真是极好。”
裴征站在边上,唇角一弯,解释道,“那是孩子表姐,不过,也托掌柜吉言了。”他想有个女儿,长得像邱艳的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洁白如雪的小脸蛋,声音软糯糯的喊他爹。
晚上,沈聪和邱老爹来了兴致,边喝酒边问起裴征南边的情况,回到家里,裴征身心放松下来,说起一路上的见闻,南边人玲珑娇小,说话办事速度慢得很,饭菜却十分精致,庄户人家喝酒品茶皆用的瓷杯,而且,去了南边,裴征才清楚,有的地儿,稻谷种植两回,一亩田,两次秋收,收成比他们好,难怪南边的米便宜。
三个男人聊天,沈芸诺和邱艳在边上听着,不时附和两句,屋里其乐融融,好似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
一顿饭,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尾声,邱老爹喝得多些,脸色潮红,眼神迷离,沈聪和裴征脑子还清醒着,事情多,他们不敢喝多了,邱艳带着孩子,沈芸诺又挺着大肚子,醉酒了,还要她们照顾自己。
两人心照不宣,沈聪打水简单替邱老爹洗了手和脚,扶着他进屋休息,转身回来,裴征抱着小峰,邱艳在收拾饭桌上的碗筷,屋外,夜幕低垂,下起了薄薄雾,“你抱着小峰,我和你嫂子快速将碗洗了。”
“不碍事的,我抱着就是了。”小峰会认人了,醒着的时候见到裴征就哭,也就睡着了,裴征才敢肆无忌惮的抱着,望着小峰眉眼,裴征调转视线,算算日子,再有一个多月沈芸诺也该生了,家里来不及收拾,他寻思着明日找人将对面的宅子收拾出来,今年在镇上过年,明年路通了再回村,想着,和沈聪说了自己想法,“那边宅子什么都齐全,清扫一番就能住人,今年暂时不回村了。”
沈聪拿抹布擦桌子,闻言,抬起了头,沉思道,“家里没多大的事儿,你们搬过去做什么?过不了多久阿诺就要生了,住这边,你嫂子也能照顾一二。”
沈芸诺坐月子,裴征身为男子,终究有不方便的地方,邱艳同为女子,平时能搭把手。
沈芸诺牵着大丫小洛回屋了,屋里就剩下两人,裴征如实道,“不碍事,嫂子还要照顾小峰,阿诺住这边,嫂子怕会累得不轻,家里多没少事儿,我早上送小洛去书院,完了就伺候阿诺坐月子,没多大的事儿,嫂子背上的伤好了,可多养些日子总是好的。”
沈聪眉头一挑,勾唇道,“过些日子县衙没多大的事儿,阿诺坐月子我也在家,你嫂子累活做不得,到时她陪着阿诺,其他的还要我们自己做。”邱艳伤着骨头,沈聪心里哪会不担忧,这些日子,家里能做的他都做,就怕邱艳身子不舒服,留下什么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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