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从车窗边往外望,看了看堂叔怀里那只小小的奶猫,微微一笑。
“多谢堂叔美意,可这养猫呢也讲究个缘分。既是那只猫死了,便是我和它没有缘分了。这只猫太小,我怕养不活,平白作贱了性命。堂叔还是送回去,让猫娘再奶些日子吧。”
堂叔一脸失望,“那,这,这,成,我给送回去。”
时雍笑了笑坐回来,不再搭腔。
裴三伯还想寒暄几句,可赵胤不怎么说话,他便悻悻然抱着猫走了。
马车重新启程。
驶过青山桥,时雍道:“大人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那猫?”
今日春秀留在了裴府,只有赵云圳死活要跟来,赵胤也怕他在青山镇出事,便带上了。这会儿,车上除了趴在时雍腿上睡觉的小屁孩儿,再没有旁人,时雍说话也便没有忌惮。
赵胤轻轻扬了扬眉。
“你要,便给你。为何要问?”
“……”
这话就让人很难接了。
时雍想了想,也不再卖关子。
“裴三伯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一家老小几十口人。便是裴赋和他大哥年年有银子来看护宅院,也是不够。但那只猫,我见毛色光亮,绸缎一般的光泽,眼睛清亮有神,一看便知得到了主人很好的照顾。”
赵胤看她:“有爱猫之人,自己不吃,用来养猫,也不无可能。”
“当然,有这个可能。猫长得漂亮说明不了什么,我只是试他一试罢了。”时雍似笑非笑,“可是欣然答应送人,随即又直接弄死,就很有问题。”
“嗯。”
突然就药死了,确实巧合。
“你有什么看法?”
时雍皱眉,“一、猫的出现是个意外。二、他心里有鬼。三、这只猫有蹊跷。”
————
卢龙县衙的殓房在城西东阴村,一条官道直通,四周没有民宅,很是荒凉。
昨日在青山镇见过的县太爷钱名贵,仵作郑丛等人都在等候。除此,殓房门口的还有一张生面孔,做师爷打扮,跟在钱县令身边,满脸带笑,眼神极是锐利。
稍做寒暄,赵胤便要进殓房。
郑忤作拱了拱手,让殓房的主事去开门。
钱名贵看时雍紧跟赵胤进去,不免有些狐疑。
“裴夫人还是外间等候为妙。殓房秽气重,怕是……”
“无妨。”赵胤抓住时雍的手,轻轻一捏,淡然道:“内子昨夜惊了魂,寸步都不敢离我。”
“那真是为难夫人了。”钱名贵叹口气,“下官的过错,若早日把那吃人的野兽找出来打死,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还在那里说客套话。
赵胤已面无表情地走入殓房。
殓房里好似置了香料,还点了几盏香熏灯,一股子古怪的香味儿从阴冷冷的房间里扑面而来,时雍打了个喷嚏。
这,
殓房熏香?
大可不必吧。
不仅如此,时雍发现这个殓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摆放整齐,摸上去一点灰尘都没有。而且,殓房里除了和亲使者的十几具棺木,居然看不到别的尸体。
这卢龙县不死人吗?
不知为何,时雍突然就想到上上辈子念书的时候,为了迎接上级检查,学生们早早洒扫,把藏的污、纳的垢都早早清理好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的古代版迎接检查啊。
就连那些死人,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样子还能查出什么?
时雍看一眼县太爷眼角下的青黑,又看了看神情疲惫的郑仵作。
“二位真是辛苦了。”
钱县令尴尬地笑了笑,“不苦不苦。和亲使节不比普通的死尸,我们衙门早早就选了上好的棺木……”
“早是多早?没死之前吗?”
看着时雍笑吟吟的脸,钱县令突然额头渗汗。
“夫人玩笑了。下官胆小,经不住吓啊。从案发到今日,下官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这里真是没有半分像殓房的样子。”时雍皱眉对赵胤道:“将军,妾身一点都不怕呢?”
赵胤回头,看向钱县令。
“不知大人可否开棺一看?”
钱县令又抬袖子拭额头,“这尸首惨遭野兽啃噬,惨不忍睹。怕污了将军和夫人的眼睛。”
赵胤冷下脸,“开棺。”
冷冷的两个字,分明就是不容商量的意思。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京官?
钱县令嘴里“诶诶”不止,又偏偏头,示意郑仵作。
很快,棺材板被掀开,即使殓房有浓浓香料香熏,那掩不住的尸臭味儿还是飘了出来……
中秋后的卢龙,气温很低。
尸体还没有完全腐败,可是尸身受到啃噬,与昨夜在裴府灶房看到的死状相似,一具具惨不忍睹,乍一看去,面部已不成人形,嘴巴成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看得人头皮发麻,很是惊悚。
“什么野兽喜欢吃人舌?”
钱县令答得吭吭哧哧。
“目前,目前下官还没有抓到那畜生,不知是个何等样的东西……”
赵胤和时雍对视一眼。
时雍故作紧张地捂着口鼻,“将军,我们快走吧,这里好瘆人。”
“嗯。”
两人都知道,
殓房已不必再看了。
在他们到来之前,尸体已经被处理过,不会有除了仵作的勘验文书以外的线索了。
“这一切都太过完美。”
从殓房回去的路上,时雍如此对赵胤说。
“大人有没有发现,从我们到达青山开始,我们能看到得,能听到的,都是人家想让我们看,想让我们听的。”
赵胤眯了眯眼,“不。”
时雍看他,“难道不是?”
赵胤:“从平梁就已开始。”
时雍微微一惊,与他对视许久,没有说话。
这时,车外突然传来一道拔高的声音。
“兄台,请问车上可是从京师回乡省亲的裴将军?”
谢放:“正是。”
那人又道:“我家使君想邀大裴将军过府一叙。”
时雍撩开帘子,看到那人身上的异族装扮,惊了下放回帘子,对赵胤说:“兀良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