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黄昏。江边渡头。
空气粘稠湿热,渡头的杨柳站在残阳里,连叶尖也不打一丝颤。渡船的老渔夫拱着手打盹,斗笠歪在胸前。
渡头上站着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眸子散发着暗红色光芒,身体曲线玲珑丰满。无论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惊叹,忍不住想掏出身家性命博她一笑。然而此刻女人只穿了一条破烂的裙子,上面沾满了泥污和鲜血,她的身上布满伤口,有的已经干涸,有的正在流血。女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拢在袖子里的指尖绷得紧紧的,还有四根金针,来的刚好五个人。
女人身后站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女孩,穿着同样式样的白裙子,都已经破烂污秽不堪,其中一个女孩长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前面,虽然极力控制,仍然看得出她在发抖。
女人不禁皱起眉头。
旁边一个圆脸的女孩靠上来,握住她的手,贴着她耳边说:“师妹别怕,我保护你。”
大眼睛的女孩点点头,紧握住师姐的手。
女人松了口气,就在此时,五道黑影从暗处窜出来,五把剑从前后左右以及上方同时攻来,每一把都是致命的,更重要的是快,这一击配合得完美无缺,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从这样的剑下逃生。女人没有逃,她只是本能地射出袖子里的金针,本能地比他们快一点,所以其中四个人倒下了,每个人喉头上一个黑点,毒针没入咽喉。
还有最后一把剑,在头顶上,距离女人不过一寸,她绝不可能躲开。女人没有躲,只是将头偏开一点,剑锋从她的耳鬓划过,刺入肩头。女人摔倒在地上,肩头鲜血直冒,头顶上的人跟着摔倒,然而已经死了,他的喉头同样被刺破,不过用的是女人头上的金钗。
两个孩子跑过来扶女人。老渔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朝女人兜售起生意:“客官要不要渡河?”他满脸笑容,屈着身子,活脱脱一个巴结客人的老倌。假如没有岸上的五具尸首的话,因为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女人的脸顿时暗下来,两个孩子不安地左右张望。忽然,女人笑了起来,毫无预警的笑,像暗夜里绽放的罂粟,神秘惊艳,眼睛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芒。两个孩子看得痴了,老渔夫也看得痴了,他连嘴巴都忘记合上。
女人说:“能让‘水鬼’为我渡船,也不枉来世上一遭。”她说起话来也动听,像珠玉落盘。
女人领着孩子坐上船,老渔夫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竟然认真地渡起船来,他又老又瘦,好像一不小心能被竹篙带下水去似的。女人直直盯着她,忽然问:“不知道水鬼怕不怕火?”
“水鬼当然怕火,但是水鬼在水里,火烧不到他。”
“我听说鲁门曾经造出一种机关,能在水里燃烧,连水鬼也烧得死。”
老渔夫的眸子突然缩紧,因为女人手里多了一条木鲤鱼,流线条的身体,漂亮的尾巴,身体缓缓摆动,几乎是一条完美的真鱼了。
小船已经渡到江心,老渔夫站着不动,他脚底踩着船板,只要稍稍松开,船身立刻会折成两半,将上面的人抛到水里。因为水鬼总是在水里比较厉害。然而他现在却不敢了,他无法分辨女人手里东西的真假。
女人也没有动,她手里的鱼却还在悠闲地摆动。
突然,老渔夫气急败坏地扔掉竹篙,“休要骗我,鲁门机关失传已久……”他说话的时候小船底下冒出数十条铁链,扔掉的竹篙竟然神奇地从水底冒上来,长矛般刺向女人。
然而女人已经不见了,她带着孩子跳下了水。老渔夫望着江面上漾开的一圈涟漪,脸上再次发出神秘的笑,这一次他的笑忽然僵在脸上,眼睛里发出死一般的恐惧。
那条木鲤鱼在江面上飞快一闪,像只美丽的蝴蝶。
“轰——”巨大的爆炸腾起数十丈高的水花,火光从水底冲上来,蔓延上岸,迅速吞没岸边植物。
“大火连烧三日,江面通红一片,两岸草木皆成灰烬,三寸之下无黄土,一年之内寸草不生。”说书人仿佛也觉得干了,放下醒木,饮一口清茶,“西域妖女终于化为灰烬,中原武林亦折损良将无数。”
座中有客问:“那两个女娃娃怎样了?”
说书人摇了摇头,“女娃娃投错师门,也只好化作一坯沙土随水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