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心里装的是百姓,护的是神州,并不是蛮人青朝。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他们属于那千千万万汉人奴才之中,提前觉醒的一批。
这是另一个世界,历史书上没有提及的一些隐秘。
因为,时代不同,环境不同,意识形态也不一样了。
那个世界是一个统一而又强大的国家,民族融合,不分彼此,各族人民都是兄弟姐妹。
谁要是搞对立,那自然是国家的罪人。
有些事再也不说,有些话,就再也不提。
讲得太多,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不一样啊。
张坤别说历史没学好,就算是学好了,他也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直至此时,身处于这个世界,看着与原本世界发展十分相似的人物和现况,才终于理解了……
原来,自蛮人入关以来,神州百姓,汉族子民,有那么一些人,从来未曾忘记过仇恨。
一直在暗自积蓄实力,培养杰出之士,意图一举推翻这个异族朝廷,让沦为猪狗的汉族百姓,重新有那么抬起头来的一天。
这些人有如野草一样随生随灭,并不会记载于历史之中,也没有任何一人还会记得。
就这么平凡的出生,默默的奋斗,默默的死去。
把所有想法都藏在心灵最深处……
或许,就连他们的至亲之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知晓这一点。
只能从某些人的一生行事轨迹上面,窥见一点蛛丝蚂迹。
“是,广序帝死不得,也败不得。”
谭维新脸色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广序帝长在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本来就没有多少见识。就算后来学到了一些治国治臣的帝王之术,也不可一下子就变得精明老到,比起西宫妖后,要好对付太多。”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位皇帝,还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胸怀大志……”
“胸怀大志”这又算什么缺陷了?
张坤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这位广序帝正因为胸有大志,想要强爷胜祖,就不甘心做一个深宫妇人操控着的傀儡。
他想要权力,他想要成为一个真正强大国家,让蛮人统治万万年的皇帝。
生不逢时的是。
这位心里的念想刚刚被点燃,也开始名正言顺的掌控朝政,成为皇帝,正想要大展身手的时候,国家遍地起了烽烟,洋人都进来了。
这里败一仗,那里输一回。
这个条约,那个条约签下,割土赔款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什么也没了。
银子没了,国家穷了……
而自己呢,名声也臭了,也成为了天下人嘴里的败家子,脓包皇帝。
人家骂得一点也不冤枉啊,他是皇帝,国家搞成这样子,不怪他怪谁。
广序帝心里憋着火气。
心想,这人事财权,以及兵权和外交,但凡有一样是自己能够作主的,也不至于就闹成这个模样。
心中也生出不满来。
想要争取点什么,改变点什么。
否则,他担心如此以往,自己这个皇帝,可能还真不一定能坐得下去。
你见过一个只背锅,不给权的皇帝吗?
背黑锅背得久了,为了平息天下民怨,到时换一个,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席人贵族宗室子弟多得是,不怕找不出另一个背锅者。
有了这个想法。
广序帝接受变法也就理所当然,他与变法一派,尤其是与康北海等人,天然就有着共同的利益。
变革啊变革,不把头上的那人革掉,不把对方的亲信全都革掉,他哪来的自主?
想着要成为至高无上,真正君临天下的皇帝,广序帝对一切违背常理的事情,都可以做,都不反对。
他甚至,还可以卖了祖宗和江山。
无论什么人。
只要能帮他达成这个目的,那就大大重用。
什么康北海,什么谭维新,统统高官厚禄。
变法的权力给你,随你怎么弄,声势越大越好,拉来的帮手越强越好。
“现如今这般好说话,不见得以后他也这样好说话。”
张坤想了想,历史上那些所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卧薪尝胆的某些帝王,就有些明白这位广序帝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只要他现在听话就成,至于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待到万民觉醒,天下烽烟处处。到时再看,这神州大地,是谁家天下。”
谭维新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彷佛能看到那一幕,那愤怒的火焰,直把这个天下,这片神州,烧得赤红。
这变法的口子一开,就再也堵不住了。
“王总镖头入宫又是怎么回事?”
张坤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大刀王五保护皇帝的事迹,难道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做的一件件事情,引起的连锁反应。
“珍妃死了。”
谭维新沉声道。
“她死得很不名誉,不但被污与自己的老师文侍读有染,还说是畏罪自尽,是趁夜投入后宫深井之中,等到广序帝发现时,她的尸体早就僵了。”
“竟有这事?”
这时间也不对啊。
张坤此时也有些不清楚,到底是野史乱说一气,还是自己来到之后,世界全都乱了套。
珍妃其人,他隐约知道一些。
知道此人是广序帝最宠爱的妃子,好像还有一个姐姐,电视里是演过她的故事。
当然,皇后不是她,隆裕皇后是那位老佛爷的亲侄女,平日里仗着太后撑腰,对广序帝什么都管。因此,受到冷落,一年难看见上一面。
这位皇后,也会常常跑到西宫去哭诉,终日以泪洗面。
这也许就是珍妃的取祸之道。
难道?
张坤看向谭维新。
“珍妃毕竟年纪不大,还有少女心性,酷爱西学。我等入宫之时,她常常穿着男装出来见客,甚至会拿着西洋照相机,拍一下风景和人物,有时会与大家一起商讨变法之事。”
“并且,有一些不走科举之道的同仁,也会走她的门路,递贴子直接安插进入朝廷。算是为了变法一事,增砖添瓦……”
好吧,秽乱宫廷,不守妇道,干涉朝政、买官卖官……
张坤直接就可以给这位珍妃安上几大罪名了。
而且,还有一条最大的罪名,就是宠妾灭妻。
她是妃子,竟然独得专宠,把隆裕皇后挤得人影子都看不到。
她不死,谁死?
“三日前,我等正在商讨,各执一词,分析着广序帝接见樱花国首相依藤一事,是否合适。同时,也对珍妃投井一事,深表震撼。这时,就接到宫内传讯。广序帝只是传了一句话,那就是‘朕位恐将不保,速速救朕’。”
谭维新回忆着说道:“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好耽搁?北海先生一面加速联合吉利国里提魔太等人,把合邦治国一事提上议程。
并且,派人去津门,催促依藤等人速速来京,与广序帝见面。想要造出声势来,逼迫后党顽固派让步。
同时,我这边也没闲着,就请王五兄与他的朋友一起赶往深宫内院,暗中护卫广序帝,不让他为人所乘。”
或许是因为张坤这段时间的种种事迹。
也或许是先前听到的那几句“日记”,被谭维新认为是同道志士。
谭维新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的安排一一说出。
还生怕张坤不了解变法派中的分歧与统一,把各人想法,都直白的说出来了。
看得出来。
这位已经很疲惫了,种种桩桩的事情,让他感觉无从下手。
唯一能抓得住,还有丁点希望的,就在广序帝那里。
若是皇帝被控制,或者被杀死。
变法一事,肯定就中途夭折,无疾而终。
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丁点希望了。
所以,明明知道广序帝不可靠,还不得不护着他。
这种憋屈,让有志之士,全都难过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