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赖琳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美国的日子过得确实艰难，便听从父母的话从美国回到中国。好强的赖琳知道自己也需要一份工作，恰巧那个时候北京的一家小型外企公司需要一个文秘加行政，待遇还不错，想着父母已经退休，反正都是跟着她，上海北京也都无所谓了，于是刚刚回到上海的赖琳就携父母及幼女从上海来到了北京。

    那家所谓的小型外企公司真的是小，当时只在北京的一家写字楼里租了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一个留学加拿大而获得加拿大籍的人做首席代表，两个销售人员常年在外面跑，办公室里的一切事物就由赖琳全权管理。赖琳虽然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中职的教育背景加上上海姑娘天生的精打细算的能力，赖琳很快获得了那位首席代表的欢心，在这样的一个小公司里，获得了首席代表的喜欢也就是获得了一切，赖琳的这份工作做得很是顺利。

    赖琳加入那家公司两年多之后，那家小公司就被美国NETAS公司收购了，被收购之后那位加籍华人首席代表拿了一个不错的Package离开了公司，另外两位销售原本也和赖琳不是很熟悉，混了很短时间之后因为各自的原因也离开了。赖琳从此便这样在NETAS公司的同事面前介绍自己-高中时期她随父母移民美国，后来在美国认识了她的老公，她的老公是英国籍，生了女儿之后又随外派到中国的老公回到了中国。其中有一件事情她实在不知应该怎样去编纂，那就是她高中之后的教育背景，按道理来说，出生在可以移民美国的富裕家庭的独生女儿好歹在美国是要读个大学的，可是赖琳从来没有以学生的身份进过美国的大学，虽然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但却也不知道美国的大学是什么样子的，细说起来太容易出破绽，况且教育背景好歹在人事部是要备案的，于是在所有的交谈中，她的教育背景永远都是被略过或者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外企里的人事部还是比较尊重隐私的，人事部里知道赖琳背景的原本很有限，即便是知道赖琳的背景的，或许没有意识到这里的谎言，或者知道了也懒得戳穿或指出那些破绽，再加上赖琳是个精明的女人，有人事部的人在场时，她一向行事低调，从不提及任何有关自己的信息。

    刚刚被并购进NETAS的几年，赖琳的运气很不错，赖琳漂亮的外表加上超凡的表现力迅速吸引到当时的大中华区销售总裁的注意。刚刚被并购进来时，赖琳只是被安排做她原公司那条产品线的行政助理，很快，当时的销售总裁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被安排协助销售总裁的秘书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销售总裁在做这些安排时给大家的说法是总裁秘书事无巨细全部要管，工作量太大，有赖琳协助她一方面可以分担一些，另一方面对总裁秘书和赖琳的长期发展都有好处。只是没过多久，销售总裁的秘书受不了销售总裁和赖琳对她的排挤就辞职不做了，于是赖琳便名正言顺地成为销售总裁秘书的接替者。

    扬眉吐气的日子过了几年之后，那位总裁因为业绩不好被公司辞退了，销售总裁不在了，销售总裁的秘书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赖琳就被安排去做了FacilityManager，说是FacilityManager，这个部门在中国大陆也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有两位同事分别在香港和台湾，可是人家都不是专职做Facility的，还做一些支持销售的行政工作。而且她这个manager明显和其他的manager待遇不同，像财务部艾晓佳，人事部Maria和王红那样的也就不说了，毕竟是有专业特长的，她想去替代也没有那个能力，可恨的是培训部的秦缘缘，赖琳一向认为秦缘缘的工作她是可以做的，而且秦缘缘现在三天两头可以往新加坡跑，这个更让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国的出差机会的赖琳恨之入骨。

    原本以赖琳的姿色和能力，她很有自信能够搞定任何男性高管，曾几何时只要赖琳用自己的大眼睛深情而哀怨地盯着哪位男人看上一会儿，那个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动心。可是这几年她慢慢意识到自己也在变老，三十大几的人了皮肤没有了从前的光泽，眼睛没有了从前的神采，腰围也比从前粗了不知多少圈，仅凭姿色她的胜算已经不大了，只有加上智斗她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天赖琳踩着她的10寸高跟鞋，左手拿着咖啡杯右手拎着名牌包从她的宝马车里扭出来，即便是在地库里没什么人的情形之下，赖琳也昂首挺胸微皱着眉头做出她心目中认为的她该有的那种范儿，微皱着的眉头给她一种高人一等，对旁边的人和事儿都不屑一顾的错觉。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脑子里内容不太多的赖琳在和同事们讨论业务时很难讲出完整的句子，这个倒不是因为她自己所声明的中文太差的原因，用英文讲就更是勉为其难了，她和Daniel生活的那些年多是学习了更多有关生活或日常待人接物时用的英语，涉及到业务上时，她就没有办法应付，她的天资还不错，对很多事情有着聪明人常有的直觉，可惜没有理论基础帮助她把这些直觉很快地归纳总结，因此她惯常用的姿态就是微皱着眉头，嘴里重复一些类似“这个。。。”“我跟你说。。。”之类的过渡性词语，如果什么人有耐性一直听她讲下去，讲来讲去也还是“我跟你说。。。”，“这个根本不work”之类。

    赖琳扭着她略粗的腰肢扭过地库的走道，又扭进写字楼的电梯，电梯在NETAS所在楼层停了下来，赖琳清了清嗓子扭出电梯，一眼看见秦缘缘拖着旅行箱站在电梯间里，秦缘缘同时也看见了赖琳，秦缘缘主动向赖琳打招呼：“Hi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