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猜透这十七年里顾相在朝堂之上安排了多少暗手?又在草野之中安排了多少后手?现在顾相确实是表面上无反心,但是他却有造反的能力,这一点,是任何一个天子都忍受不了的。”
杜如晦听着陈靖祁一番话说完,伸出双掌疲惫的搓了搓脸,精神抖擞了几许,迟疑说道:“但是那顾仙佛,之前你也说了,这次他有九成几率死了,而顾家二公子顾烟因为前些年的退婚之事与顾相闹得水火不相容,又是一直醉心武艺不求仕途,这样看来,顾家可以算得上无后,再说,顾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宗师啊,他若是发起疯来,长安至少三年别想安稳,萧瑀的例子,你不会忘了吧?”
陈靖祁深深叹一口气,略带恨铁不成钢道:“杜将军,一旦涉及到顾相,您的判断确实不如之前敏锐了,也对,顾相这些年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投在朝堂上的影子,实在是太大了。顾仙佛是有九成可能死了,但还有一成可能活着,哪怕他是个废人了,也不行,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姓顾,那么西凉,就永远不能真正纳入我大乾。顾烟确实与顾相闹翻,但就算再闹翻,也是父子,其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岂会还跟从前一样,不踏进顾家大门?万一他扛起了顾家这面大旗,怎么办?”
陈靖祁的一番话说完,杜如晦面色瞬息万变,最终还是伸出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右腿,慢慢说道:“可是,陛下毕竟还没驾崩啊,那么太子就只能是太子,是,我们两个若是如此行为,等到太子真正登基那天,我们肯定是加官进爵,可是,你考虑过,我们能平安活到那一天吗?”
杜如晦的犹豫几乎让陈靖祁跳了起来,暗道若不是你掌控长安禁卫军,我才懒得与你这个犹豫不决的腌臜货商议。但是心里这样想归这样想,表面上陈靖祁还是和颜悦色,咬了咬牙横了横心,俯首悄悄说道:“我的判断,杜将军可以不信,但是……祁祭酒的话,总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吧?”
杜如晦脸上的犹豫几乎一扫而空,眼神锐利,连忙追问道:“这是祁祭酒的意思?”
陈靖祁看着杜如晦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杜如晦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要冲破嗓子眼,祁祭酒出面,这事情的性质就是真的不同了,秦亡后的逐鹿乱战折断了大多数读书人的腰,顾淮的一系列举措给天下读书人保住了种子,而祁钺,则是给那些种子生根发芽的人。
若说天下谁能与顾淮正面交锋,也就唯有祁钺一人耳。
杜如晦拍了拍座椅扶手,安然道:“若是祁祭酒意思,本将军当然不敢违背,陈大人早说出来,咱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啊,关于这个事情具体怎么安排,还得请祁祭酒示下啊,毕竟下官只是一介武夫,打仗还行,轮到做这种事,当然离祁祭酒十万八千里了。”
陈靖祁这才反应过来杜如晦之前的犹豫不决全是装出来的,恐怕他早已在心底做了决定,犹豫不决是假,想看看自己多少底牌是真。
暗骂一声老狐狸,陈靖祁脸上波澜不惊,道:“此事怎还需请示祁祭酒,祁祭酒那边只负责两件事:事成,他老人家给我们请功;事败,他保我们不死,杜兄可明白?方才杜兄已经言明,您是一介武夫,这事儿,还正得需要武夫做,杜兄估量一下,若想真拿下顾府,咱需要折损多少兵力?”
杜如晦一手摸着下巴,脸色凝重:“禁军虽然有三万人马,但是大多数都扎在城西三里的兵营里,若是我调动城外人马,顾相肯定也会提前收到消息,他在军器司里埋下的暗手,这不是秘密,所以城外的人是动不得的。我能动的,只有城内的六千人,除了必要的守卫皇宫和看守城门的禁军外,我应该能调动四千五百余士卒,都是身经百战悍不畏死之辈。陈大人,你给我交个底,虎贲,你能动的有多少?”
陈靖祁捻了捻手指,小声道:“虎贲人数本就不多,我能马上调动的,最多三百人,但这三百人,俱是地字以上的高手,个顶个的老谍子。”
杜如晦点点头,思量一会儿拍手笑道:“很好,很好,我想大约折损三千禁军,顾府便能拿下,到时候,还指望陈大人,在东宫那边多多为在下烧几把火。”
陈靖祁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却见一道阴柔的声音从楼梯口飘来:“区区四五千人就想拿下我顾家,二位是不是,喝茶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