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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史进还小,跟小朋友们蹲在华山脚下玩泥巴。
一个凹眼鹰目的愁胡……头上挽着高髻,身穿青色道袍,背上绑着一柄桃木剑,从西边徒步走来……
中亚细亚胡人的眉形通常是倒八字的,又是凹眼深目,看起来总是一脸发愁的样子。有点好像喵族,亦似鹰眼,大唐人民很感性地称之为“愁胡”。
正是这么一个愁胡道人,改变了史大郎。
那一日,史家大郎在山脚下玩耍,来自西域的灵宝派道士,大袖飘飘,负剑西来。
在年幼的史大郎心目中这个愁胡道人看上去很拽很牛掰。
史大郎就扔掉手里的泥巴,挺身而出,挡在大路的当中,对这道人说道,“大叔请留步!”
这外国道士倒是懂得中国话,十分友好地止步停下。
冲着中国小朋友笑道,“基德!沃特赤玛德?”
史进这时候还叫史斌,尚未被人穿越,是个土著。当然听不懂夷人鸟语。不过听得懂听不懂鸟语并没有什么关系。
少年史大郎摊开手心,很流氓很霸道地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这是史家的传统。
说起来,这道士的确应该付些买路钱。谁叫他不走官道来着?
史家庄并不挨着官道。
庄前这条大路,是史家老员外所做的慈善建设。说这条路是我家所开,并非吹嘘。按照未来社会的惯例,地方政府修建大桥和快速通道,也是要征收过桥费和过路费的。
史家向来就有这么个收取买路钱的恶霸传统。
当然,这非官方征取的地下规费,在大宋,是不合法的。虽不合法,却很流行。这便是黑道的传统,以及,土豪恶霸的专属福利。
大种花家的政权,自秦始皇以后,向来就不是由皇帝一个人毒菜的。
当然政权也不可能属于天下庶民。
事实上,大种花家的政权和利益,一向归属于土豪阶级。这是个笼统的说法。譬如三国江东势力,孙权一个人说了是不算的,得江东四族集体支持才行。这风气,在东晋表现得最明显。皇帝都是牵线傀儡,门阀士族才是幕后牵线的BOSS。
大唐崇尚暴力,军功显赫勋贵世家成为国家的真正主宰。二皇子杀兄弑父什么的,都是表面功夫。太监们废立天子,也是流于形式。本质上就是勋贵武将们权利利益的斗争。
大唐最终就是毁于武勋世家的力量过于膨胀。
大宋的时候,画风突变。大智慧的北宋文臣们总结了大唐和五代的种种弊端,严格限制了武将势力的膨胀,于是早就了文士地主豪门阶级的崛起。
大员外们才是当今这大宋社会的脊梁。
史员外,就是当地这么一个大土豪。史家要按照黑涩会的手段非法收取过路规费,官府是会默许和暗中支持的。
史进虽然听不懂蛮语,那道人却听得懂汉语。
于是又笑了一笑,说道,“格乌幼!”
从袖中取出一块孔雀石,信手抛在空中。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深碧色透着蓝光的孔雀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之后,落了下来,被史大郎稳稳地接在手里。
史大郎这时候还小,不认得此物,也不知道值钱还是不值钱。
“大叔!你别唬我,这东西能值几个钱?”
道士放声大笑,“热丝伊丝普耐斯蕾丝,尤里筷耳,华特莽力妄特拜易特。”
挥一挥衣袖,大踏步地就要远去。
史进越发地听不懂了,奋力追逐了一连十几步,终究是人小力弱,天气又酷热,再也无力继续追赶。
只听得那道士远远地又说了一句什么……
那道士渐行渐远,只剩下最后的留言在风中渐渐飘散。
最后这句话是:“曲尕贡玛!潘瑟!潘瑟!贡玛!曲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