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青被诊断出身孕之后,许仙高兴地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捧给她,要不是小青劝阻,差一点没把保安堂关了,天天搂着他娘子你侬我侬。
看着小两口儿喜得能溢出蜜汁来的幸福小日子,白苏苏一边忍不住为他俩开心,一边又忍不住为自己感到惆怅迷茫——她渐渐地不再专注于修行和玩闹,而是开始越来越多的思考她自己的生活来。
她一遍一遍的细细回想着自己和紫耀从相识到相恋的经过,犹记得初见之时,那人一席宽大的紫袍,懒懒的倚坐在高处,谈笑间便使自己看来十分强大的祈修魂飞魄散。
那时,在自己这个初入妖界的懵懂小妖眼里,他整个人耀眼的仿若九天最璀璨的星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紫耀所拥有的,不仅仅是俊美的容貌。
这样一个人,天生便是一个发光体,所以,当经历了种种,他渐渐的靠近自己,并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爱意的时候,若说没有一点动心,那就有些虚伪了……
后来,尽管目睹了他谈笑间毁掉数千性命的冷绝,白苏苏也渐渐懂得这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如沐春风,可是,在自己面前,他收敛了那些可怕的东西,始终是个温柔的,包容的男子,对自己的宠爱从来有增无减,自己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温柔宠溺。
于是,潜意识里,白苏苏便一直有意无意的刻意忽略掉那些她不敢深想的触目惊心,那些为了争取时机,挥手间将数千妖兵葬送于斩妖戟之下的狠绝,也刻意的不去想他当初为了借九重神雷炼制混沌妖元盾,使得杭州城数万百姓遭遇灭顶之灾的冷情,甚至他攻破神界斩杀神无极之后,那么多即使求饶,也仍然消失在诛神台下的神界亡魂。
原想着,以他和自己的亲密,许多事情自己即使不说,他也定会为自己考虑的,可是,直到现在,白苏苏才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他血洗鬼界,包括小果子的死,也包括……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那个无故被推迟的婚礼。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白苏苏从沉思中回神,一转头,就见小青缓缓走来,一脸关切的样子。她心中登时一暖——无论如何,小青会永远陪着自己的。
想开了一些,白苏苏心境稍稍明朗了一点,便和小青坐在后堂院子里慢慢的聊天,从紫竹林无忧无虑的旧时光到盛罗岛学艺的开心与惊险。
姐妹二人越聊越开心,白苏苏渐渐放下了心结,闷了好几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蓦地,眼前光影一闪,冷不丁眼前现出了一个紫衣修长的男子身影,俊脸含笑的看着白苏苏,柔和的唤道:“小白。”
小青刚一看清这人,登时吓得哆嗦了一下,一只手紧紧的抓住白苏苏的手腕,小小声的道:“姐姐……”
白苏苏吃痛,微微皱了皱眉,安抚的拍了拍小青的手,直到她战战兢兢的松开手,这才慢慢站起来,淡淡道:“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下来人界?”
紫耀双手后负,缓缓走到白苏苏面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本王的确很忙,不过,本王的未婚妻迟迟未归,难道不该下来找找么?”
白苏苏默了下,抬头望着那张最近回想了无数次的俊脸,慢慢道:“我回神界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正好青儿有了身孕,我留下来陪陪她,王不必担心,等青儿的孩子的生下来,我就会回去。”
紫耀“哦”了一声,转头看着满眼警惕的望着他的小青,弯唇笑道:“原来小青姑娘有身孕了?本王就在此恭喜了。”
小青妩媚的小脸涨得通红,半响,僵硬的点了点头。
紫耀这才转身,看着白苏苏紧绷的俏脸,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她拥进怀里:
“小白,别置气了,跟我回去,嗯?你看,本王放着神界那么多事情不理,却急着下来找你,你忍心本王再受好几个月的相思之苦么?”
白苏苏心中忍不住一动,这人向来桀骜,如今这番话却说得这般柔情,甚至依稀带着一点恳求,再加上那张俊美的天地失色的脸上,露出的类似于委屈的表情,让她几乎立刻就要点头了——
可是,脑海里一瞬间闪现出那一日小果子的亡灵凄惨可怖的模样,胳膊那一块被咬伤已经好了的疤痕处,蓦地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白苏苏心中一紧,坚定的推开紫耀揽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头,垂眼道:“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紫耀扬眉,眼底飞速的闪过一丝疑惑:“哦?小白要问何事?”
白苏苏抿了抿嘴,嗓子莫名的沙哑了起来:“王,你能不能告诉我,小果子到底去哪儿了?”
那颗刚成型的混元妖果?紫耀眸子轻闪,随即瞥到白苏苏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隐隐有着试探,挣扎,与希翼。
想起那三个妖将禀报的细节,紫耀眼底蓦地寒光一闪——原来是那个小东西啊……竟还没有去投胎,一直呆在忘川河么?啧,一时大意竟然留下后患,真是……麻烦得很呐。
含笑的凤目微微闪了闪,白苏苏一眨不眨的仰头直直看着紫耀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对方轻叹一声,慢慢的道:“小白,你可是在怀疑本王?”
白苏苏默了下,抬头,斩钉截铁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紫耀顿了下,蓦地叹了口气:“罢了,小白即是想知道,本王也不瞒你了。当初在凡间,本王伤重未愈,在炼制混沌妖元盾之时,低估了神器对于混元妖果一族的致命吸力,以至于,一时不察,他被卷入妖元盾的光气中……”
白苏苏抿了抿唇,一字一顿的道:“王自己炼制法宝,为什么要让小果子跟去?况且,以你的聪明,岂会没有料到神器对妖果一族的危害?”
半响无声,妖王的俊脸黯了黯,抬眸望着远处,慢慢的回忆道:
“当时,本王重伤未愈,且修为没有完全恢复,而炼制那等法宝,又过于损耗灵力,一时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所以,才不得已让小果子去护法。苏苏,此事的确是本王的疏忽,不过,小果子毕竟曾经救过你我,本王岂会有意害他?”
白苏苏默了一下,回想当初的事情,觉得紫耀的说法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和她之间横亘的,似乎已经并不是一个小果子了。
就算自己愿意信他,可是,这些日子反复思考的那些事情,一点一滴,自己已经再也不能当他们没有发生过了。
“小白,本王知道,最近有些忙,忽略了你,不过,本王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凤凰台已经重修好了,和我回去罢,咱们回去就成亲,这样,你可开心么?”紫耀揽住白苏苏,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柔声的问道。
白苏苏垂着眼睑不做声,半响,抬眸看着紫耀柔情的眸子,低声道:“我……我想照看小青一段时间,成亲的事……再等等吧……”
下巴蓦地一紧,白苏苏心头一跳,睁大眼睛望去,却见紫耀微微勾了勾唇,脸上的笑意迅速的冷淡了下来,俊美的脸缓缓凑近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在耳边:“呵呵,小白,告诉本王,你可是反悔了?”
白苏苏心头莫名一寒,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是,我,我想先照顾小青,她现在——”
“小白这般推辞,究竟是为了小青,还是为了法海?”笑意中夹杂着不容错辨的凉意,紫耀淡淡的看着白苏苏,幽深的凤目里,有微弱的冷光幽幽闪现。
白苏苏先是皱眉,随即大怒,一把推开紫耀钳制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提高声音道:“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此事跟法海有什么关系?”
紫耀“呵呵”一笑,上下打量着白苏苏,缓缓道:“当真无关?那么,还请小白来告诉本王,答应过再不去见那和尚的人是谁,私下里却瞒着本王,一而再再而三与他会面的又是谁。”
白苏苏一噎,登时有些气短,不过,仔细想来,每一次见法海,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总有一些事情,有意无意的将二人牵扯到一处,这事能怪自己吗?
不过……终究算是违背了当初答应王的话,况且——若是细细追究起来,自己和法海之间,的确发生过两件不太说得清楚的事情……
白苏苏缓缓的软下语气,看着俊脸泛冷的紫耀,小声的解释道:“王,我与法海相见,只是巧合,并非有意的,况且,他一个出家人,王大可不必担心什么。”
听白苏苏语气诚恳的细细解释,紫耀眸子微微一转,冷意缓缓退却,半响,叹了口气,低头吻了下白苏苏的唇,凑近她耳边柔声的,无奈的道:
“小白,本王不是要怪你,只是——你们的相识本就早于我,那和尚对你,又明显有几分不同,而你这性子,还总是把人想得太好,殊不知……唉……本王也是个男人,也是会嫉妒的,小白,你可明白么?”
白苏苏的心登时热了起来,他这样一个惯于掩藏心思的人,第一次这般直白的吐露他的嫉妒,他的担忧,竟奇异的比之任何告白更加打动人心。
白苏苏心底略略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抬起手回抱住妖王,轻声道:“王,你不要嫉妒他,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才是我喜欢的人。”
朋友么?呵呵……俊美的男子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幽深的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面上,却越发温柔起来。他缓缓的摸了摸怀中女子乌黑的长发,柔声道:
“你这样说,本王真欢喜,既如此,你这就随本王回神界成亲,好么?”
白苏苏静静的回望着紫耀幽深的凤目,慢慢的陷入了那一汪柔情宠溺的深潭里, 半响,微微点了点头:“好,不过,王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罢,只要是小白的要求,本王一定答应。”
白苏苏认真的看着紫耀:“我希望以后如果不是非做不可,王不要再杀那么多人了,好不好?”
紫耀一愕,似是没想到白苏苏要说的话竟是这个,看着眼前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心底一瞬间动了一下,紫耀微微点了点头,亲了下白苏苏额头,笑道:“好,本王答应你。”
临去时,白苏苏转头,见小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青儿,姐姐要成亲了,原本还想着让你去参礼,可你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再奔波了,就不用去了,你好好呆在这里养胎,过些日子我再下来看你,好不好?”
小青畏惧的看了含笑而立,气度雍容的紫耀一眼,小声对白苏苏恳求道:“姐姐,那……那你保重,记得……记得一定要来杭州看我啊……”
看小青又有“掉豆豆”的趋势,白苏苏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姐姐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对不对?”
小青傻傻的回忆了一下,似乎真的没有,这才抽噎着点了点头。
镇江城外,奇峰葱茏,夕阳如血。
古朴的金山寺外,数百来道台阶之上,一袭灰色僧袍的年轻僧人踽踽而上,不紧不缓,俊秀的脸颊上,尚且带着多日跋涉的些微疲惫,不过,丝毫无损于他高洁的气度。
只是,踏上最后一道台阶之时,眼前突兀映入的景象,登时令气度从容的年轻僧人震惊的张大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哪里还有古朴静谧的古寺和往常一样跑来行礼的僧人们?!这分明是一片坍圮焦黑的废墟!
无数倾颓的残垣断壁经受了不知多少场风雨,破败的早已不成样子。而废墟的夹缝里,隐隐约约能辨出几段焦黑的骨架……衬着背后如血的夕阳,无声的诉说着曾经所遭遇的那些被废墟掩盖了的惨痛。
修长的身影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眼前这荒凉的,充满死气的景象,不知过了多久,法海终于回过神来,踉踉跄跄的一步步走了过去:
“妙悟——”
“……妙空!”
向来淡然无波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他一边低低的唤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边双手飞舞之间,无数的残垣一段一段重重的飞向远处,于是,底下那一具具焦黑的骨架便渐次显露了出来。
法海无神的沿着昔日熟悉的道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遇到有拦路的断柱,便面无表情的施法挪开,焦黑的灰尘早已弄脏了他干净的白袜与整洁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抿紧薄唇,一路走,一路敛起一具具焦黑的骸骨。
数个时辰之后,曾经的金山寺大殿之前,被临时清理出一片空地,熊熊的大火张牙舞爪的嘶叫着冲向苍天,隐约可以透过火焰的间隙看到里面交叠的尸骨。
年轻的僧人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喃喃的念诵着“往生咒”,炙热的红光映着僧人俊秀高洁,却暗淡沉默的脸颊,隐隐显得有几分脆弱。
神界,月宫,苍茫的夜色中,霓裳广袖的女子怀抱雪白的玉兔,轻轻打开宫门,笑颜如花的道:“宝贝,你总算来了!”
弈紧绷的脸上微微现出一丝喜意来,也不挣扎,任女子拉着一路走到一张摆满丰盛酒食的桌前坐下:“小娥,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情?王这几日不在神界,许多事我得好好看顾着,等下还得赶紧走。”
嫦娥嗔怪的掐了掐他的胳膊:“急什么,我就是看你最近辛苦,才备了一桌好吃的招待你,还不赶紧吃!”
弈闻言,微微勾了勾唇:“好,我陪你一起吃饭。”
看他夹了几筷子菜,嫦娥又笑眯眯的捧出一只玲珑的酒壶,斟了一杯递过去,叹了口气:“这是当初吴刚还在时酿的桂花酒,他一去……这可就成绝酿了,来,今日我特意拿出来犒劳犒劳你。”
明白嫦娥一直为当初没有护好那个跟了她好多年的吴刚,以至于他离奇死去的事情而内疚,弈无声的拍了拍嫦娥的手,干脆的仰脖一饮而尽,道了声:“好酒!果真是佳——”
话未落,他整个人蓦地轻轻晃了一下,随即,重重的趴在了桌上。
嫦娥毫不惊慌,似是早有预见,忙把他扶起来靠睡在一边的软榻上,内疚的吻了吻弈的额头:“小弈儿,对不住了。等你醒来,我再给你赔不是。”说罢,叮嘱玉兔好好看着弈,身形一闪,离开了月宫。
阴森密闭的房间之内,一个只着布满焦痕中衣,满脸胡子拉碴的男子,被用不知什么材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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