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没有爸爸

才能说出见面不相识也愿意这样的话来。顾南心感同身受，“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相信总有一日您能找到她的。她现在肯定也过得很好，儿孙满堂也不一定，到时候你们见了，您可不就得做祖父或者曾祖父了？”

    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的乔治，虽然富可敌国，可其实也是很寂寞的吧？他未尝就不羡慕那些寻常人家中的老人家，他们虽然没有他有钱，可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他们多半都是儿孙绕膝的。这样普通人的幸福，乔治却没办法体会到。

    乔治也知道顾南心这是在安慰他，他笑着领了她的情：“借你吉言吧。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真是死也无憾了。”

    不敢再提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顾南心转移了话题：“我刚看您在打拳？”

    “是五禽戏。可以强身健体。你们这些年轻人怕是不喜欢这些的。”乔治配合的回答她。

    两人从五禽戏又聊到时下热门的影视剧，甚至连年轻人爱玩的游戏乔治也能聊上几句。两人十分投契，还真有了点忘年交的意思。

    等花店将各色鲜花送上来，顾南心在征求了乔治的意见跟建议下插好了一瓶代表思念的以蝴蝶花为主的插花。乔治非常满意，等到太阳偏西后，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墓园。

    顾南心在酒店跟他分开，也迫不及待的打车去了小莫的学校。

    听了乔治的故事，她真是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小莫身边去。

    ……

    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校门口已经有许多像顾南心这样前来接自家孩子的家长了。有认识顾南心的一名男家长挤到她身边，与她熟稔地打招呼：“小莫妈妈，今天很早啊。”

    顾南心冲他礼貌地笑：“小俊爸爸也很早呢。”

    那人似极熟悉顾南心，问道：“店里的生意还好吧？”

    “花店已经关门了，我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顾南心是未婚妈妈，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当然会被人看不起，不过也有不少家长喜欢她，因为她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为人又甚是和善可亲，知道她是开花店的，有需要都会直接去她店里照顾她的生意，因此顾南心对他们一直心存感激。“蒋先生工作也挺顺利的吧？”

    “嗯。”蒋先生点点头，“对了，最近我们公司出了一款新游戏，现在正在内测，我能拿到免费的内测号，你要不要试试看？”

    小俊爸爸是做游戏的。也是个单亲爸爸，他第一回见到送小莫来上学的顾南心时就颇有好感。无奈他天性腼腆，这么久了还只停留在与顾南心探讨各种游戏心得的阶段。当然他懂得投其所好，顾南心这个游戏迷自然很乐于与他聊天，一听到有新的游戏，双眼立刻就亮了：“真的呀？那太好了，可不可以给我两个账号？”

    她一个，小莫一个。

    小俊爸爸看着顾南心大眼发亮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当然立刻打包票：“没问题，我明天拿给你好吗？”

    顾南心自然连连点头，又询问了一些关于新游戏的问题，小俊爸爸耐心地替她解答。两人相谈甚欢，小俊爸爸趁机问道：“你的花店关门了，我明天去哪里找你？”

    顾南心没有多想，将家里的地址告诉了他。

    这时候，放学铃声响了。两人同时往前一步，等着各自的孩子从学校里出来，不自觉地靠的近了。

    人群中不知为什么突然骚动了起来，小俊爸爸个子高，看了一眼骚动的中心：“有人在打架。”

    他说着，护着顾南心想要往后退，周围的人怕误伤到自己，也在往后退，顾南心后退时，鞋跟不小心卡在了下水道的井盖里，她使劲想要拔出来，奈何那鞋跟卡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还险些摔倒了。

    小俊爸爸忙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鞋跟卡主了。你别管我，先去找小俊。”这种在校门口的斗殴一般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她已经看到学校的保安朝着打架的人走了过去。

    “我还是先帮你把鞋子拔出来。”他说着，扶着顾南心站稳，就要蹲下身帮她拔除鞋子。

    顾南心道了谢，将脚从鞋子里拿出来，单脚立在那里。可鞋子实在卡的太紧了，小俊爸爸弄得满头是汗也没弄出来。

    顾南心正想说算了，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当头罩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蹲下来，沉默的从小俊爸爸手里接过鞋子，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就扳断了鞋跟，然后将没了鞋跟的鞋子往傻愣住的顾南心脚边一丢，冷冷道：“穿上。”

    顾南心愣愣的穿上没有鞋跟的鞋子。

    “那只鞋。”沈墨阳又下了一道指令。

    顾南心低头，见他盯着自己脚上那只完好的高跟鞋，于是秒懂，立刻将那只鞋子脱下来踢到他面前。

    沈墨阳将这只鞋子的鞋跟也扳开，这才直起身来。

    他高大的身影离她太近，穿好鞋的顾南心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莫名有些透不过气来，“你怎么来了？”

    小俊爸爸也直起身来，目光疑惑的在两人之间徘徊，他是个死宅it男，只专注于自己的游戏开发，并不曾关注过沈墨阳这样的人物。

    见他跟顾南心好像认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又十分诡异，于是忍不住询问道：“小莫妈妈，这位是？”

    “我是小莫的爸爸。”沈墨阳沈墨本就漆黑的瞳孔一收，愈发深邃，迎着小俊爸爸的目光淡淡说道。

    小俊爸爸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啊？小、小莫的爸爸？”

    “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小俊爸爸讪讪的说，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目光实在太过尖锐锋利，好像能将他的所有想法都看穿一样，莫名的就有了惧意。

    正好看见自己的儿子，连忙对顾南心说道：“我看到小俊了，那……小莫妈妈。再见。”

    不等顾南心回应，他就急急忙忙跑开了。

    “你怎么会来？”小俊爸爸走了，顾南心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尤其跟他站在一块等孩子的这个场面，让她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为了不让自己乱想，她只好没话找话的问道。

    同时也有些警惕，明明昨天答应让小莫跟她一块吃饭的，他却偏偏跑来接人，难不成是反悔了？

    “你今天下午见过乔治？”沈墨阳淡淡问道，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顾南心立刻防备起来，“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听说盛世之前跟泰亚争过乔治这个大客户的。莫不是他还没有死心，想从她这里套取情报？

    沈墨阳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也许听了我许的好处，你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少来，我才不会出卖公司机密给你！”她是十分有职业道德的好吗？

    “你确定，你真有公司机密？”

    顾南心：“……既然知道我没有，还盯着我干什么？”

    沈墨阳瞥她一眼，没有答话。

    这时候，学校里的孩子排着队出来了。

    虽然都是清一色的校服，却并不难发现人群中的顾思莫小朋友。他就像沈墨一样，有种天生存在的气场，走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小孩都比他高出不少，小莫才六岁。在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中个头特别矮也是正常的。不过顾南心仍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莫的心情不太好，他小脸板的比平时还严肃，嘴角也抿的紧紧的。他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孩子不停地说着什么，他随着队伍往外走，沉默着并不搭理他们。

    只有在抬头看见顾南心时，小莫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不过看到顾南心身边的沈墨阳，他愣了一下。

    然后他停下脚步，跟身边的几个小孩说了句什么。

    那几个孩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就是在嘲笑小莫。

    小莫难得的又说了两句，那群孩子笑的更厉害了，还有个孩子充满恶意的拉扯小莫的书包，要将他的书包扔在地上。

    顾南心急的不得了，怕他们会对小莫动手。连忙大声喊道：“小莫！”

    那群孩子看到顾南心，像是收敛了一些。

    然后他们全都看向沈墨阳。

    很快这群孩子都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莫不太自在，喊了声“心心”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顾南心一副护崽子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别怕，我这就去找你们老师去。”

    “阿姨，你可别乱说话，我们又没有欺负顾思莫，他自己爱说谎，我们就是教他不要说谎而已。”

    “对啊。顾思莫，我们欺负你了吗？”

    现在的孩子真是厉害，连吓唬都不管用。顾南心一头黑线的看着围着她攻击她“污蔑”了他们的小孩子们。

    倒是沈墨阳似乎瞧出了点什么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好奇围观他们的小男孩们。伸手搭在小莫的肩头上：“小莫，他们都是你的同学？”

    小莫平时并不喜欢跟沈墨阳有肢体接触，但这次他倒是顺从得很，没有抬头，只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们好。”沈墨阳也不再板着冷酷的俊脸，而是微笑着同那群孩子打招呼，“小莫年纪小，在学校里多亏了大家对他的帮助和照顾。”

    顾思莫冷冷地哼了声，抬头看了眼难得温和亲切的沈墨阳。

    “叔叔，你真的是顾思莫的爸爸吗？”一名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我同小莫长得不像？”沈墨阳将小莫的身体转了半圈，一同面对那群孩子，一大一小两张脸，出奇地相似。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知道你姓沈，可是顾思莫跟他妈妈姓顾啊，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另一名孩子不满地反驳，瞥眼看向小莫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所以你在骗我们对不对？你们只是长得像，根本没有一点关系？顾思莫也根本就没有爸爸，你是他花钱租来骗我们的对不对？”

    这群臭孩子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顾南心气得眼睛都红了：“谁没爸爸了？谁说我们小莫没有爸爸的？小莫才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他就是小莫的爸爸。”

    顾南心指着沈墨阳大声说道。

    她以前总粗线条地认为，小莫在学校深受老师的喜爱，他又那么聪明，同学们一定不会欺负他。她从来没有担心过，却也从没有想过，没有爸爸的小莫在学校里是如何被同学嘲笑和排挤的。

    他们不是小莫的朋友，他们只是不相信没有爸爸的小莫原来竟然有爸爸的。想来小莫的优秀以及老师对他的喜爱让他们不高兴了，小孩子的嫉妒原来也可以这样可怕。所以宁愿相信小莫没有爸爸，因为这样的小莫就总比他们矮了一头。

    那群孩子被顾南心尖利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过也有胆大的反驳道：“你凶什么啊，又不是只有我们知道顾思莫没爸爸。”

    “就是，全校的人都知道啊！”

    沈墨阳低头瞧着对小莫敌意最深的孩子，淡淡笑道：“全校的人都说我们小莫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对啊。”那熊孩子被顾南心吓到，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瞥一眼没做声的小莫，下一瞬间又挺起了小胸膛，“我爸爸也说顾思莫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他的入学资料上都没有填他爸爸的名字……”

    沈墨阳抓住了重点：“你爸爸怎么知道小莫入学资料上没有填爸爸的名字？”

    他这样问的时候，眼角余光淡淡地瞥了眼涨红了脸紧握双拳不住喘气的顾南心。

    那孩子立刻自豪起来，神气十足地说道：“我爸爸是学校的老师。他当然知道！”

    “原来如此。”沈墨阳笑，愈发亲切，“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顾思莫闷闷地抢先道：“他爸爸是我们班主任。”

    小孩子什么事情都好攀比，又见沈墨阳并没有生气的模样，另一个小孩子也凑了上来：“我爸爸也知道的。”

    还不等沈墨阳发问，他就自己宣布了答案：“我爸爸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他说顾思莫是私生子，不可能会被认回去啦。私生子不就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吗？”

    沈墨阳很轻易地套问到了那坑爹的孩子的父亲的名字，漆黑的眼眸里幽芒一现，“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爸爸，就说明天顾思莫的爸爸请他们喝茶。”

    “你真的是顾思莫的爸爸？”还有小孩表示怀疑。

    沈墨阳不再笑了，又是那样冷酷冷漠的模样：“是不是真的，你们父亲会很快告诉你们。代我问候你们的父母，再见。”

    孩子们齐刷刷地应了声“好”。顾思莫撇撇嘴角，低声骂了句“笨蛋”，向来少有情绪的黑眼睛里却有飞扬的情绪。

    顾南心被小莫拉着，落在他们身后一步。她想着小莫在学校不知道怎么被同学嘲笑排斥，就觉得十分愧疚与不安。

    她忍不住心酸，她这个当妈的不但什么都做不了，还一无所察。她又看见了小莫眼里的兴奋与笑意，她这才惊觉，不管在她面前表现得有多么成熟懂事的小莫，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稀里糊涂的上了车，顾南心还在懊悔自责中想着，要是当初早早给小莫找个爹就好了。

    后座的顾思莫难得主动的跟沈墨阳说话：“你会怎么对付他们？”

    他问得很直白，沈墨阳就笑了，看了眼副驾驶座上一会儿揪眉一会瞪眼的顾南心，不答反问：“你要怎么样才解气？”

    他这儿子，根本就是要借他这把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