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病死了,快嘴霞往李梅家来往得更勤快了。
当然快嘴霞也不是光兴灾乐祸来的,偶而还顺手帮点小忙,送个瓜呀,提把柴啊……但对李梅来说,还是弊大于利,李梅家里有一丝儿风吹草动,只要让快嘴霞见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全村就都知道了,等两顿饭的工夫,附近的几个村,就都传到了。
比方说今儿,李梅儿子双贵在河里摸到了鱼,李梅还没见双贵呢,快嘴霞倒是先来报信了。
李茹扯了扯嘴角,“哦,那是不错……红霞快打水吧,我先回了啊……”
她才担起水桶要走,红霞赶紧拦住,冲着李梅挤了挤眼。
“将等等……”
“二梅姐啊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要心难受啊……”
李茹木着脸,内心冷漠。
知道我心里难受,你就别说了呗!
但李茹心里也清楚得很,一般这话当了开头,那传话的要是不说口,那是才心里憋得难受哩!
“咱村好几个孩都一齐下河了,就数你家双贵逮得鱼最多,不过回来的时候,双贵往西王庄那条大路走的,敢是,去瞧他三姨了?”
红霞说着就瞄着李茹的脸,“大柱,小椿,二蛋他们都回来了……估计双贵一会地也就回了。”
她这几话,要是给不知情的听了,那准保觉得没啥。
可要是给个熟悉李梅家情况的听了,那就不是个味了。
原来李梅出嫁以后,好几年才生了个闺女,闺女不到两岁,男人就没了。
说起来那会还年轻,再寻个男人也正好,可李梅跟男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有感情,就不想改嫁,再一个也怕再寻了男人对闺女不好,就打算一直守着,正好跟娘家在一个村里,兄弟们还能照顾些。
倒底是家里没男丁,李梅寻思着天长日久的不算话,恰好好几年前河东省那边上来了一帮河东人,说是发大水遭了灾,到河西这边寻活路,一个个黑眉碜眼,破衣烂衫,饿得瘦巴巴的娃孩放在萝筐里挑着,在附近几个村里都讨过两天饭,住了有小一月了这才往别处去了。
如今年岁不好,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尤其是河东省,动不动就发大水,老百姓遭了灾一般就两条路,要么往东下邮洲,要么往西上河西省来。
谷堆村里就有一家是从河东省逃荒过来的。其它村里河东人也不少,尤其是是河东女人。
逃荒来的河东女人不要彩礼,给口吃的,有个住的就乐意给村人当媳妇,所以位于河东河西交界处的几个村里,划拉指头一算,三个里头就有一个是河东媳妇。
李梅的儿子双贵就是逃荒来的。
双贵他们村都遭了灾,一家老小跟着村上人上河西讨饭,路上饿死了好几个,只余下双贵他娘和他姨三蛾。
双贵那会已经五岁知事了,他娘和他姨带着他逃荒到了河西谷堆村这一带。
离谷堆村十来里地有个小村西王庄,村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双贵她娘和他姨倒是麻利,吃过一顿饭的工夫就在西王庄寻下了婆家,他姨还好,是个黄花大闺女,那家喜滋滋地接进门,办了酒就成了亲。
他娘寻的那家男人,年轻的大小伙子还没娶过亲,就有些不乐意多个拖油瓶,逼着他娘把双贵送人,这不,打听了一大圈,知道李梅这个年轻小寡妇要抱个儿,就把双贵给送来了。
李梅把五岁的双贵养到十四岁,说起来,比起村里旁的亲孩儿来还待得好,可就是养得不亲,双贵的娘和姨嫁在西王庄,他娘嫁过去没两年就生孩儿没生下来死了,他姨倒是过得不歪,也生了孩儿,可心眼儿太多,时不时地碰见双贵就要吹吹邪风,挑拨上几句,次数多了,双贵的心眼就给吹歪了。
在村里,十四岁的小子都能当半个劳力用了,可双贵呢,一让他下地就偷懒耍滑,溜号磨洋工,说他几句吧,他就敢顶嘴说些亲的不亲的话……
这儿子简直成了李梅的心病了。
半个多月前,就是双贵这小子因为担水浇地的事,不听李梅的不说,还故意去给他亲姨家干活,把李梅气得就过去了。
李梅过去了,李茹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