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余慕娴话里的门道,休高运瞥过瞎子李一眼,见其未出言,才与余慕娴道:“那,不知贵人的意思是?”
余慕娴低眉:“慕娴以为,大人许是该先有些功绩……”
“不知是何样的功绩?”休高运拉着余慕娴朝金像拜了拜,“还请贵人指点!”
慢慢抬起躬下去的腰,余慕娴低声问休高运:“不知大人以为,旧土旧民与新国新主该如何衡之?”
“贵人是说,邺城流民?”休高运转身与金像上了柱香。
“是,也不是。”余慕娴跟着休高运的动作,也与金像上了柱香。
休高运拜完金像,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瞎子李,见其面无异色,才继续与余慕娴道:“那是?”
“大人以为这世上有只贪图嘴上那块肉的狼?”余慕娴轻笑。
休高运拧眉:“你是说,羊舌国国主迟早会挥兵南下?”
“为什么不呢?”余慕娴覆手朝着殿门走上几步,“熙平一年,羊舌扰长生郡,长生郡郡守曲万应,死守长宁,累死长宁守众十万人……熙平六年,羊舌犯镇南郡,镇南郡郡守高思迁被其郡守将孙承志弑于府衙,而后孙承志死守镇南,得升郡守……熙平九年……”
“嗯……”听余慕娴与其道楚国旧事,休高运脸色微变,“若是羊舌兴兵,那朝中必是武将当道……”
“大人此言有误。”余慕娴转头与休高运一笑,“敢问大人,这天下可是打下来,便够了?”
“这自是不能。”休高运应过余慕娴一声,便背手开始在殿中踱步。
望着休高运在殿中来回走动,余慕娴暗暗与王五交换过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金像前的香烧过一半,休高运忽地转头望向余慕娴:“贵人的意思莫不是?”
“慕娴以为大人明白了。”余慕娴冲休高运微微颔首。
见余慕娴点了头,休高运朝着慕娴近了几步,他方才思了良久,余慕娴所言的武将不能主朝。
所谓武将不能主朝,非是说武将不能称雄于朝堂,而是指他们于朝堂上称雄,不能长久。不能长久的原因,不是他们兵力不强,权势不大,而是乱世之后,该为太平世。
太平世,非兴兵之要。凡太平世的国主,皆该重农而免兵戈,若反之,则国运不可昌,民生难以久。
故而,武将难以主朝。
但,若说到重农,这长宁可为的功绩,便只有安抚邺城流民。安抚流民一事,若只做表面功夫,那施粥便已足了。若想鹤立于朝堂,那便需要废上一番功夫。
首先,待流民不得太好,若是太好,定会引得长宁百姓躁动。
其次,不能待流民太糟,若是太糟,那成千上万的亡命之徒于长宁定是隐患。
最后,也是最麻烦的,即时间不能拖得太长。战乱之年,不比太平世。长生郡属楚国时,年年皆有国库分配的银两。如今归于羊舌,便是岁岁要与垠都纳粮。
好在,这些事务早被眼前这人在辞呈里点透了。
“嘿嘿嘿……”休高运干笑两声,搓搓手道,“可此类事办起来甚是棘手……若是寻一长宁官宦,恐怕不能服人……若是寻一邺城流官,怕是他更爱自己的名声……”
“嗯……”听休高运提到了文官的通病,余慕娴抬手与休高运一拜道,“常于大人府上乞食,慕娴愿为大人献犬马之劳……”
“你?”休高运一愣,他原是想听听贵人的高见,却万万没想到,贵人会与他自荐。
休高运虚扶余慕娴一把,眉宇间满是忧思:“贵人可是想好了?”
余慕娴趁着休高运伸手,顺势抬头与他一望:“大人可是觉得慕娴年幼,不堪重任?”
“贵人此言却是……”被余慕娴戳破心思,休高运扯唇笑了笑,正要劝余慕娴安心呆在府中,却又受了余慕娴一拜。
余慕娴低声道:“不瞒大人,慕娴便是从垒石场中改籍出来的邺城流民……”
“哦?”休高运斜目看了看瞎子李与王五,他可不知,他的贵人竟是从垒石场里头出来的。
未顾及休高运的面色,余慕娴平声说完,她对安抚流民一事的思量:“若是大人心忧慕娴不堪重任,那大人可派一长宁官宦前往,慕娴随行便是……”
“嗯……”听余慕娴道,要他派一人同去,休高运举目将余慕娴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待视线上移到余慕娴脸上,休高运便记起了一个人。
余文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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