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来没有想过,她的“不”,其实真的只是“不”……
明知道这一世他该改个方式对她,看着她那吃憋的模样,李穆却发现,她这模样竟叫他有一种变态的报复快感……
对于李穆的恶言恶语,看到珑珠依着他的指示送来几样素菜后,阿愁就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一个爱跟人闹别扭的熊孩子而已——阿愁于心里,又往那廿七郎的身上贴了个标签。
不过,不得不说,她虽然没有把廿七这“熊孩子”的恶劣行径放在心上,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默默给他又贴了个“天使面孔恶魔心”的标签。她觉得,比起那率直天真又热情,且还没个贵人架子的二十六郎来,这孩子简直一点儿也不可爱!
用完了午膳,真正的熊孩子,那二十六郎李程,便嚷嚷着拖着二十七郎和阿愁陪他逛庙会去。他一路前窜后跳,直惊得专门负责保护他的王府侍卫们也跟着一阵大呼小叫,生怕他被人磕了碰了,回府交不了差。
而两个假孩子,李穆和阿愁,则悠哉游哉地跟在李程的身后。
虽然慈幼院门前就是惠明寺的后街,那条街上也一样热闹,可显然西灵寺比位于城郊的惠明寺要更热闹一些,加上这会儿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庙会上忙着买年货的人们更是人头攒动。人小腿短的阿愁,好几次差点被人给撞倒了。
于是李穆皱了皱眉,忽地就将手伸进她的衣袖里去握住了她的手。
阿愁吃了一吓,有心想要收回手,抬头间,就只见李穆狠狠瞪她一眼。于是,不知怎么,阿愁就又怂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没个理由怕一个十岁的男孩时,她早叫李穆拖着走出老远了。
“这个,”她抽了抽手,却没能抽回来,便看着李穆道:“不合适吧,男女受授不亲。”
李穆横她一眼,冷冷道:“等你长大了再说。”
阿愁:“……”
被李穆的回话封住唇舌的阿愁,于那一刻里,忽地就想起了前世的秦川。
前世时也是这样,明明她是以秦川的话反驳着秦川的,偏那家伙只一句话,便莫名又让她处于下风了……
好在这会儿庙会上人山人海,倒没有叫人注意到,一个衣饰华丽的贵家小郎手里,竟牵着一个衣饰寒酸的寒门小姑娘。
“那个……”看着二十六郎又窜得找不着人影了,阿愁忽然问着李穆道:“二十六郎,他是不是特别喜欢穿大红衣裳啊?”
“嗯?”李穆回头。
阿愁笑道:“腊八节那天,我好像在惠明寺看到过二十六郎呢,他爬到藏经阁的屋顶上去了。”
李穆的眼一闪,低头问着阿愁道:“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藏经阁的屋顶上啊。”
“我是问,你当时在哪里。”李穆道。
“我……”阿愁张了张嘴,眨着眼笑道:“我在惠明寺啊。”
前世时,秋阳一说谎便会忍不住眨巴眼。深知她这一习惯的李穆立时就知道,她说谎了。
“我听说,”他道,“你是腊八节的第二天,被你师傅从慈幼院里接出来的。可是?”
“你怎么知道?”阿愁不由问道。虽然她这慈幼院的身份几乎广陵府里已经无人不知,可莫娘子什么时候接了她出来的,应该也不至于人人皆知吧。
李穆却是没有答她,只默默看她一眼,然后握紧了她的手,心头不禁一阵感慨——再想不到,他还没恢复记忆之前,就已经见过她了。且,叫他更想不到的是,便是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他见到她的这头一面,竟也跟前世时他俩头一次见面一样,他又“熊”了……
他已经不记得当初他是因为什么琐事才跟二十六郎拌嘴,叫二十六郎骂了他一句“弱鸡”的。不过正因为这两个字,才激得他趁人不备赌气爬上了屋顶。当他志得意满地爬上屋顶,正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时,却是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看上去还没有他大的孩子,正惬意地躺在屋顶上晒太阳。虽然隔得远,叫他看不清对面那孩子到底是男是女,但那一刻,那孩子的悠游自在,忽地就像前一世时秋阳那灿烂的笑脸刺了秦川的眼一样,令李穆心头一阵不痛快。所以他才会熊到拿随身带着的小铜镜去晃阿愁的眼……
——当时,若是他能早一步恢复记忆,是不是他就能先那莫娘子一步,把她带在身边了呢……
“你们在说什么?”
忽然,举着三根糖葫芦的二十六郎挤进二人中间。
他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李穆正拉着阿愁的手。阿愁则赶紧趁机甩开了李穆的手,伸手接过李程递过来的糖葫芦,又笑眯眯地道了声谢。李穆则默了默,才伸手从李程的手里也抽了一根糖葫芦。
对李穆的心思一无所知的李程,则顺势挤到他俩的中间,一边舔着那糖葫芦,一边看着二人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说什么?”
阿愁便笑道:“我正问着二十七郎,腊八节那天你是不是到过惠明寺……”
“到过。”她话还没有说完,李穆就已经抢着答道。
他的抢话,莫名就叫阿愁感觉一阵不对,于是她看向二十六郎。
二十六郎笑道:“是啊,我跟廿七一起去的。你定然想不到……”
他话还没说完,李穆忽然道:“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
李程一愣,笑道:“买糖葫芦的钱我还是有的。”
顿时,阿愁心里闪过一阵奇怪的感觉。这二十七郎的反应……
“什么东西让我想不到?”于是她故意装着个好奇的模样,扭头追问着二十六郎。
二十六郎一指身旁的廿七,笑道:“他呀……”
李穆又开始打岔了,问道:“你买的哪家的糖葫芦?”
于是,阿愁便确定了,这二十七郎君果然有问题。她不等二十六郎的注意力再次转向廿七,便又追着二十六郎问道:“他怎么了?”
同时两个人都在跟二十六郎说话,他自然是挑着那更感兴趣的话题来答。于是他丢开仍努力跟他打着岔的李穆,笑眯眯地答着阿愁道:“你再想不到吧,别看他生得这样文文弱弱的,气性倒大。我不过说了他一句‘弱鸡’,居然就跟我赌气,爬到藏经阁的屋顶上去了,倒叫宜嘉夫人把我一通好教训。”
顿时,阿愁就瞪向了李穆。
看看那假装被路边摊位吸引过去的李穆,阿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那天拿铜镜晃她眼的熊孩子,就是这位王府排行第二十七的小郎,李穆!
而,更显然的是,他还有意把这件事,栽赃给无辜的二十六郎!
——熊孩子一个!
于是,阿愁又给他贴了个标签。
此刻,为自己还没恢复记忆前的“熊迹”而尴尬着的李穆,却是不知道,正多亏了这张标签,才叫阿愁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当他是个真熊孩子,以至于便是她感觉到什么不妥,也从不曾把眼前这位二十七小郎,跟前世那诡计多端的秦川给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