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临面沉似水的审视被困于囚室内的魔物时,“初衷”突然将视线投向了她,神色和蔼慈祥,温声道:“小临子也长大了。”
靖临先是一怔,突然回想起了小时候初伯伯教她武木刀的情景。
那时候的她很调皮,玩心重,学什么都不用心,但是初伯伯却教的很有耐心,无论她怎么调皮捣蛋,初伯伯从来不训她,也不烦她,总是能够耐着性子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演示,同时神色和蔼慈祥的说道:“小临子,要用心学啊。”
神志恍惚了少顷,靖临的心头顿时窜上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心酸与伤感,但她的面色依旧阴沉,目光凌厉的审视着牢房内的那人,少顷后冷冷一笑,轻启朱唇,道:“万年不见,魔主别来无恙?”
“魔物”浑身一僵,双眸中刹那间满布错愕与伤痛,望着靖临呆滞良久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初雁,苍然道:“雁儿,你也不相信爹么?”
初雁身体紧绷,目不转睛的望着“初衷”,神色紧张又期待,可目视片刻后,他的双肩却突然垮了下来,像是心中的信念在瞬间崩塌了,泄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无法再支撑自己。
继而他垂下了双眸,薄唇紧抿,面色无比苍白,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拳不自觉的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见初雁这般模样,“初衷”神色中的凄凉与伤痛又多了一层,近似哀嚎般朝初雁吼道:“雁儿,我是你爹啊!”
靖临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不是初伯伯!”随后立即看向初雁,急切道,“初雁,你别信他!他不是你爹!”
靖临话音刚落,“初衷”突然凌厉大笑,随后他满目凄然的看着靖临,语气苍凉又悲愤的说道:“我初氏为神君一脉出生入死,为九重鞠躬尽瘁,谁曾想二十万年的忠心不渝与血脉单传的誓死却只换来了这一身枷锁!那初氏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忠心又是为了谁!”
言毕他凄苦一笑,再次将目光投向初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说道,“雁儿,我至今才明白,初氏一脉在他们眼中就是一条狗。神君觉得你有用的时候,便笑脸相迎,用信任一词换来你的死心塌地,让你为他们卖命,觉得你无用的时候,便心狠手辣置之死地。如今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初雁依旧沉默,神色黯淡无光,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令靖临有些害怕,于是立即跑到了初雁身边,急不可耐的喊道:“初雁!别听这个魔物挑破离间!”
“初衷”冷笑:“挑破离间?雁儿,你这么多年对他死心塌地,而他除了给你“信任”一词,还为你做了什么?既然他笃定了我是个魔物,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因为他要用爹来挟持你!要你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而不是因为在乎你和你娘!”
“一派胡言!”靖临怒不可遏的瞪着“初衷”,看似坚强,心头却无比慌乱。
因为她怕初雁会受到魔物的蛊惑。
当年确实有不少大臣上书,要求趁着魔主沉睡之际立即将其处死,可靖临和独孤求醉都未答应,依旧选择将其囚于九重天牢中。
一是为了初雁和初夫人,二是为了护君大阵。
即使希望渺茫,但是靖临与初雁还有初夫人和独孤老胖,他们的心头都保留着那么一丝残念——万一真正的初衷还活着呢?
所以他们才没有选择将其处死。
可以这么说,他们是在用一个危险的赌局,来赌心头的一丝残念。
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怀念,而最可怕的东西,也是怀念。
因为怀的是个念想,却也是个羁绊。
此时此刻看着牢笼里的“初衷”,靖临就知道他们赌输了,真正的初伯伯已经死了,怀念也终成怀念。
不仅如此,魔物竟然还伪装初伯伯蛊惑初雁,挑拨她和初雁之间的关系,靖临心头怒火直烧,恨不得立即将这个魔物碎尸万段,可又害怕初雁会受他挑拨,被他误导。
于是靖临突然抓紧了初雁的手臂,急切道:“初雁你别信他!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靖临是关心则乱,而初雁听后不但没有缓和神色,整个人反而越发的死寂沉重。
这时牢笼内的魔物冷冷一笑,嘲讽道:“看到了么,雁儿,她不信你。”
靖临浑身一僵,如被人突然打了一巴掌一样惊愕,瞬间就反应过来她中计了。
方才魔物的那一番话挑拨的不是初雁,是她。
惊慌之下,她抓着初雁那只手的力量不自觉的加大了,而后她抬眼看着初雁,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初雁……”
这时牢笼内的魔物再次冷笑:“雁儿,他给你的信任,不过是片面之词,你在他眼里,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