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 又叫白果树, 它是树中的老寿星,意喻着长长久久, 长生无忧。”
藏剑山庄的后院里有一排银杏树,年岁最长久的那棵银杏树下围了栅栏, 一柄金色细长的剑立在银杏树叶堆成的坟冢里, 红色的绸缎绑在剑柄之上,风一吹, 便轻柔地飘荡着,飞舞着。金色树叶如扇,被风卷席着拂向天际,沙沙声不绝于耳。一片流光潋滟的金色,像一场格外璀璨瑰丽的梦境,细碎金影翩飞, 映照得院子格外敞亮堂皇。
叶婧衣一身浅色纱衣,站在银杏树下,暮风温柔好似穿过十指的发,格外眷恋地停留在她的鬓角。如今已是妇人的她早已没有了未出阁时少女稚嫩娇艳的模样,虽带着几分欺霜赛雪的清皎,眉眼却越发恬淡,依稀染上了岁月静好的平和与安详。
“小妹,六姐来看你了。”
拍开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叶婧衣在银杏树下寻了处地方席地而坐,纷扬而起的银杏叶落了她满肩满头, 像是调皮的孩童孺慕而又小心地趴在她的身上,空气甜得仿佛晕染了酒坛子边上溢出的香。叶婧衣抬手轻轻抚摸着银杏树粗糙的树皮,捆扎着红绳的树干,枝桠疏影之间挂满了祈愿的字条,精致小巧的纸笺写满了人们的愿望,将祝福与祈祷送往了遥远的彼岸。
送给叶婧衣记忆中那个身形单薄瘦削却又乖巧的孩子。
时间冲刷洗净了一切沉郁的悲凉,新生命的来临取代了失去的哀戚,于是将那个活在回忆中的人从此压到了心底。
——不曾忘记。
“再过几年,就有几个小娃娃手牵着手,来喊你姑姑了。”叶婧衣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她刚刚诊脉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而唐小婉如今腹中也怀了孩儿,这多少冲刷掉了失去亲人之后的伤怀,也让未来多了几分憧憬与期翼,“你是个安静的性子,原以为少了你也不觉得这处院落会如何寂寞,但是果然思念总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事情,如今我都不太敢回来看了,看一眼都觉得心里难过。”
“我们都很好,也过得很幸福,唯有思念之时,才总觉得美中不足。”
“越幸福,越想起你,千叶长生,平安无忧,长长久久里,为何偏偏少了你?”
天生体弱的叶婧衣一度以为自己逃不过早夭的命运,在年幼无知的岁月里,她也曾经羡慕过自己身康体健还资质出众的小妹。她也曾经想过,自己的小妹会像几个哥哥一般剑试天下,成为人人称羡的巾帼红颜,而自己的悲伤和寂寞则被埋葬在银杏树下,枯黄朽烂,化作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她曾经这般想过,也曾因此而心有不甘过,甚至为此而在漫漫长夜里独自垂泪过。
但她从来没想过尘世万千总逃不过一个天命弄人。
早春时节酿好的桃花酒香而味甜,叶婧衣心中怀揣了心事,难免贪杯。微醺时忍不住眯了眯眼,一时小憩之间竟然睡了过去。被人晃醒之时还有些恍惚,睁开眼却看见两个馒头般圆润可爱的小脸蛋凑到她的面前,澄澈明亮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与关切,还未回神,边听道:“六庄主,您怀孕了,不能在这里睡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是叶知啊。”叶婧衣揉了揉眉心,暗叹自己松懈,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小包子,忍不住笑道,“带月儿来看他师父?”
“无月今年开始习武了,是小庄主门下的入室弟子。”叶知认真地回答着叶婧衣的问话,一边拽了拽手上牵着的那个年纪更小的孩子,“二庄主叫我带无月过来给小庄主磕个头,晚间时分敬杯茶,便可入鞘啦。”
被叶知牵在手上的孩童,便是昔年被木舒和唐无乐救下的那对双胞胎之一,那个名为江无月的孩子。此时江无月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藏剑服饰,背着一柄木剑,粉雕玉琢的眉眼宛如天上掉下来的小仙童,仍然是懵懂不知事的模样。此时听见叶知言语,便乖乖巧巧的颔首,嫩生嫩气地道:“无月拜见六庄主,遵循二庄主吩咐,来拜见师父。”
“这样也好。”叶婧衣看着孩童青稚灵秀的模样,竟像是隐约窥见了旧日浮华的光影,心中不免微感悲凉,“这沉静的性子倒是跟小妹像极了,又是小妹带回来的孩子。小妹去得早,无后亦无徒,如今二哥代为收徒,你便安心习武,敬奉师父,可懂?”
江无月年岁太小,也才将将开始识字的年纪,对叶婧衣的话语一知半解,却还是认真地应下。而叶知已经将手上扛着的竹兜往地上一放,将茶酒香坛等祭祀之物拿了出来一一摆好,事毕后点了香,自己先拜了拜,嘀嘀咕咕呢喃了句什么,才转头招呼道:“无月过来吧,一会儿还要带你去见大庄主呢。六庄主,您一会儿回去让人熬碗姜汤吧,要是着了凉可不好了。”
“哪有这样娇气了?”叶婧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她到底是习武之人,内力虽不深厚却也寒暑不侵,自然无谓这半点风寒。可是话音刚落,却见那半大的孩子面露不赞同之色,知晓叶知性格惯来认真,便道,“好罢,我回去了便是,大哥已经出关了吗?”
“大庄主和三庄主似乎准备出门一趟。”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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