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
她越是不屑,采莲就越是恼恨,就好比一个使足了力气往棉花团上拳打脚踢的人,到最后累的始终是自己,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现在,初雪却正面应战了,哼!是因为那姓陈的贱人当王妃了,她断定自己这辈子已经翻不了身了,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攻击起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采莲的鼻息有些粗重了。
齐侧妃一向都是看采莲的眼色行事的,此时自然也不例外,见采莲吃瘪,立刻上前一步,端详着顺姐的小脸蛋儿,闲闲地道:“初雪妹子,陆妹妹欢欢喜喜来看你的孩儿,又是抱又是赞的,你何必出口伤人,这不是不知好歹么!”
“不知好歹?”初雪微微扬起眉毛:“齐姐姐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陆姐姐赞我,我不也投桃报李,大力夸赞她了么?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不知好歹的话儿了。”
杨美人一贯是个省事的性子,见势头不好,立刻笑道:“大姐儿生的俊,这倒是真的,我们宝儿可早就盼着初雪姨姨肚子里的孩儿落地了。今儿他知道我要来瞧大姐儿,非哭闹着要跟着来看妹妹,还把自己的白玉老虎找了出来,说要当面送给妹妹呢,可惜他今儿有课,来不成。”
说完,她从采莲手里接过顺姐,轻轻地拍着襁褓。
这时候,采莲才从惊愕中醒悟过来,回味着方才初雪的话,心中羞恼不已,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一些话来刺伤初雪,好给自己找回场子。
想了半天,方慢吞吞地道:“姐儿虽说生得俊,可是也要粗养才是,再怎么金枝玉叶的身份,嫁到了人家,还是人家的媳妇,搓扁捏圆,还不得看夫家的心情?你看永平公主知道了!”
这句话说的,连林嬷嬷都忍不住对采莲怒目而视.
众所周知,永平公主是嘉靖的第四女,她的母亲是个地位非常卑贱的官妓,被嘉靖微服私访的时候看上了,入宫不到两年,生下永平就去世了。永平公主因为母亲的出身在宫中备受歧视,长大后被嘉靖随便指婚给了一户姓赵的人家,受尽了婆婆和丈夫的虐待,虽是公主身份,却无人想起来为她出头。
采莲居然拿永平来比顺姐,这也诅咒得太恶毒了些。
“谁要是敢向对永平那样对待我的大闺女,我灭了他九族!”
众人一惊,急忙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帘掀起处,裕王一脸寒霜地走进房里。
“王爷来了,您今儿不用上课么?”杨美人忙柔声问道。
“采莲,你究竟是来看大姐儿的,还是故意来气初雪的?”裕王阴郁着脸,并不打算就此略过不提。
采莲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道:“臣妾当然是来看望大姐儿的,可惜初雪妹子说话太伤人的心了。”
裕王哼了一声:“女子虽弱,为母则强,采莲,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自然不会懂得做母亲的心!”
裕王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大,听在采莲耳中,却分外惊心动魄。
五年了,她做了五年的裕王侧妃,裕王从来没有抱怨过她不能生孩子,可今天,他当众抱怨了。
而且是这般冰冷冷的语气,采莲虽然骄横,虽然强悍,可是,没有孩子始终是她心底最深最柔软的痛楚,如今,做丈夫的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当众说她的痛处,不带丝毫的情面,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采莲的心里一阵刺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偏偏裕王还是不肯就此放过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裕王从杨美人手中接过顺姐儿,端详着她熟睡的小脸,用手指轻轻点点她的小脸蛋,昵声道:“乖女儿,快点长大,父王给你找个好婆家,谁若敢给你气受,父王就抄了他的家!”
说完,又抬眼对采莲道:“再过一个月,就该给大姐儿办满月酒了,这是我第一个闺女,你给我记住了,当日宝儿是怎么办的,大姐儿就怎么办,别想着省钱,一切以热闹好看为宜。”
见他这个态度,便是傻子也明白了,人家并不嫌弃初雪生的是个女儿,而且还非常喜欢这个女娃,想想也是,裕王已经有了儿子了,再有不过是锦上添花,而闺女,这可是头一个呢,能不稀罕么!
采莲暗暗咬牙,心中不停地赌咒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不得好死,你们都给我去死!嘴上却轻轻答应了一声,就告退了,其余两人当然也是立刻就告退了。
见她们三人都走了,裕王才低头亲了亲顺姐的小脸,将襁褓交给了林嬷嬷,方道:“你们方才的对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初雪没有出声。
“怎么?嫌我没给你出气?”
“王爷若是偏帮着她,我当然有话说,可是,您不是已经主持过公道了吗?我要再有话说,岂不成了得理不饶人了。”初雪疲乏地将身子靠在大迎枕上,刚才那一番言语较量,可真够累人的,自己身子弱一弱,估计都能给气出月子病来。
裕王微微一笑,初雪就是这条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心地纯善。
这时,小月端了一盅鸡汤来递给初雪,初雪一边用银汤匙舀着喝,一边道:“姐儿的大名,王爷可取好了?”
裕王柔声道:“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早就报给宗人府了,咱们闺女的大名就叫朱尧若!”
说完,又凝视着炕上襁褓中的女儿:“我现在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初雪见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慈爱之情,心中不由得微微触动,她轻声道:“王爷,您真的不嫌弃她是个女娃?”
裕王一怔:“你这话问得好奇怪,自己的亲骨肉,何来嫌弃之说?”
“可是,当日王妃娘娘怀第二胎的时候,您是那么的巴望她再生个男孩。”
裕王哈哈一笑:“今时不比往日,当年那个威胁到我地位的人,不是早就去黄泉地府了么?现在,就算宝儿是个女娃,父皇也只会从宗族里给我过继一个儿子,那皇位还不是我的么!”
初雪见他笑得欢快,这才相信裕王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作为长女,顺姐能得到父亲的宠爱,自然是她的福气。
裕王又道:“毕竟是咱们大明朝第一位皇孙女,皇祖母,父皇和母妃都挺欢喜的,等着吧,宫里不日就要有礼物赐下来了。”
“宫里赐的礼物,自然都是好的,都给咱们顺姐留着,将来给她做嫁妆——对了王爷,臣妾刚刚给她取了给小名,叫顺姐儿。”
裕王赞道:“是个好名字,但愿一生顺顺当当。”
两人正在闲话,五福突然在窗前禀道:“王爷,王妃娘娘在房中突然晕过去了。”
裕王眉头一皱,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看她也不像身子虚弱的人。
于是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可请了太医没有?”
“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据王妃的乳母董嬷嬷说,王妃大概是在书房里整理书籍给累着了。”
裕王嗯了一声,对初雪道:“本想着顺姐满月以后,就把管家之事交给若芙,毕竟她管家才是名正言顺,也省得外人笑话我府里头一个正经主母都没有,可没想到,她身子居然会这般差。”
初雪劝道:“不过是累着了,没什么大碍的,王爷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