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林中一片寂静,只听见偶尔的几声鸟鸣,而山坡上的野花,正开得如火如荼。
那天夜里,初雪也做了一个梦。
已经很久没梦见张居正了,不像前两年,几乎每个月都要梦见几次,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梦见了,可是,梦里,他还是来了。
依旧是那身青衫,是点心房的院子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身,也是王府花园里,她睁着模糊的泪眼看着他远去的那身。
梦里,她又回到了家乡的稻田埂上,那天刚下完大雨,田埂上满是泥泞,她的绣花鞋上满是泥巴,每走一步,就带上更多的泥巴,她的双腿越来越重,像是灌了铅,再也走不动了。
而前面青翠的竹林里,却是阳光和煦,鸟语花香,张居正一身青衫,站在竹林里向他招手。
她心里一喜,不知哪来的力气,脱了鞋子就要往竹林里跑,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利箭,噗地一身,贯穿了张居正的整个胸膛。
她心头大震,狂奔了过去,她要告诉他,她一直是爱他的,就像他爱她那样,可是,迟了,张居正已经咽了气。
她的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他怎么可以死呢,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怎么可以就这样去了?
抱着他的尸体,初雪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全都黯然失色了,活着,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张居正死了,整个世界也都跟着死了。
昏沉中,有人猛烈地摇晃她,初雪听到有人大声叫:“小姐!小姐!你怎么啦?快醒醒!”
她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只见小月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小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叫得好吓人。”
“我都叫了些什么?”
“您又哭又叫,别死,我不许你死,我还有话跟你说!”
初雪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梦中的情形此刻依旧清晰无比,心底到现在还是隐隐做痛。
“小姐,您是不是梦见银欢姑娘了”
初雪不答,半晌方道:“去给我倒杯茶来。”
小月倒了茶来,闻着茶杯里陌生的茶香,初雪突然问:“那一年,咱们在点心房里的时候,张大人曾经送过咱们一罐子茶叶,是个雨过天青的瓷罐子,里头的茶叶是越陈越香的。”
“是啊,您还说过那茶叫雪魄寒香,味道特别好闻,就放在隔壁柜子里,我现在就去给您拿。”
稍后,小月就把那个雨过天青的汝窑瓷罐捧了过来。
初雪揭开密封的罐口,烛光下,罐子里的茶芽飘出缕缕幽香,依旧如碎金般闪闪发亮,并没有随着时间而褪色。
初雪伸手入罐,撮起几片茶芽,放在滚开的茶水中,渐渐地,房中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初雪挥了挥手,让小月退下,自己披着衣衫,独自坐在桌边,一杯又一杯地细细品着雪魄寒香,一直坐到了天光大亮。
第二天,小月推门进来,见初雪依旧披着衣衫坐在桌边,便道:“王爷早上不会过来,您再上床睡一会吧。”
初雪摇了摇头,气定神闲:“快去厨房传早点,吃完了我带你出去。”
“小姐,您要去哪儿?”
“去找一个人。”
“找谁?您在京城除了娘家和银欢姑娘之外,还有熟人么?”
“我要去找一个早就该找的人。”
小月不敢再问,只好去厨房传了早点,看着她吃完了,就要去叫马车。
初雪却道:“不必叫府里的马车,咱们今天去街上雇一辆车子去。”
小月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跟了初雪几年,深知她的性子,知道凡事只要小姐愿意说,自然就会告诉她,不然问也是白问。
吃完早点,初雪打开了尘封许久的衣箱,那里装的,都是当年在点心房时,王妃赏赐她的衣服,虽然不算寒素,可是跟她现在的服饰比起来,自然是云泥之别。
初雪仔细挑选了一件衣裙,换到了身上,又拔掉了头上那许多珍贵的首饰,只留一支珠花,一根造型简朴的金簪,洗净了脸上的铅华,这才带着小月,出了王府。
到了街上,先找车行,雇到了一辆马车之后,初雪便对那车夫道:“去秋远居。”
“秋远居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呢”小月心里暗暗嘀咕着,随着初雪上了那辆青布帷幕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