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裕王方才拿起塌畔几上的丝帕,擦了擦自己满头满脸的大汗,心满意足地用臂弯缆着初雪温软的身子,盖上了锦被,柔声道:“才刚出了那么多汗,盖严实了,小心冻着。”
初雪将脸贴在裕王宽厚的胸膛前,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迷迷糊糊的就有了睡意,裕王却精神正好,推了她一把,笑道:“别睡,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晓得陪我说说话儿。”
“王爷想说什么?臣妾听着就是。”初雪坐起身,用手指梳理着刚才弄乱的秀发。
裕王的眼光落在地上的那本《汉宫秋》上,于是便道:“我小时候,也爱看昭君出塞的故事。”
“怎么?宫里头的皇子,也有机会看这些民间的杂书?”初雪有些好奇,连青云阁的藏书楼里,这些杂书都是少之又少,皇宫里对皇子的教育向来严格,想必是不容许的。
裕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傻丫头,不许看,难道就不能偷偷看吗!”
说完,他又看了看窗外渐浓的夜色,唇边泛起一丝微笑:“那一年,我才十岁,和太子还有老四,整日在书房里跟先生捣乱,让三皇妹给我们做掩护,她最是老实持重,有她跟一起,先生就会认为我们是在书阁里找正经书看。
说到这里,他伸手抚摸一下她的香肩,笑道:“其实,谁也没有心思看那些道德文章,宫里的日子太枯燥,大家都挑西厢之类的香艳的书来寻开心。”
初雪笑道:“《汉宫秋》也算不得香艳之书呢。”
“是啊,所以兄弟们都不爱看,可是我一看了开头,就忍不住往下看,那个时候,我特别恨那个毛延寿,故意将昭君画丑,以至蒙蔽了元帝的双眼。”
“他是索贿未遂,故意陷害,世上这号人多了,只是王爷没有机会遇见,所以在书中瞧见了,尤其愤恨吧。”初雪将一根碧玉簪子插在挽好的发髻上,随口答道。
裕王却冷笑了一声:“初雪,你这样想,是因为你没有在宫里待过,若说到趋炎附势,利欲熏心,这世上,还有谁能势利过皇宫里的人?”
“可是,你是皇子之尊——”
“一样的,在宫里,谁不是皇子亲王,公主娘娘?”裕王打断了她的话:“皇子,也要看是谁生的皇子。继承大统的,只有那么一个,王贵妃生的那一个,就是比谁都金贵,再不然,卢靖妃生的,也要好好巴结,谁叫她是宠妃呢!”
说到这里,裕王的眼神,明显地黯淡下来。
初雪也曾听说他的母亲杜康妃一直不受皇爷宠爱,在宫里没什么地位,直到现在,因为裕王太子身份未明,在宫里也是过的如履薄冰,裕王小时候,一定因此受过不少委屈。
于是垂下眼睑,伸手替裕王掖了掖被角,没有说话,她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裕王长吁了一口气,伸臂将初雪搂进怀里,呐呐道:“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凭我自己心意挑选侍寝的女子,其余的那几个,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他们不会管我喜不喜欢,想不想要,总之,我都得要,就连王妃——”
“王爷!”初雪忙伸手掩住了裕王的嘴:“夜都这么深了,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难道今晚咱们就睡这贵妃塌上么?”
裕王看着她,饶有兴味地问:“怎么?不想听我和王妃的事儿?就不想知道她是怎么嫁给我的?
“王妃姐姐是个厚道人,看面相,就是个厚道有福,旺夫旺子的,这样的女子,宜家宜室,瞧您,自从娶她过门之后,本来没机会当太子的,现在不也有机会了”
初雪是大着胆子说这番话的,她打心底里不讨厌王妃,也不觉得人家相貌平凡就该被夫君嫌弃,被姬妾议论。
她现在还摸不到裕王的脾气秉性,说了关于太子的那句话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裕王听了,眼神中果然流露出欢喜的神色,笑道:“你的话,倒是很有道理,香玉确实性子又好,又贤惠省心,从来不跟小妾们拈酸吃醋,至于皇祖母那里,她更是助我良多。”
初雪抿嘴一笑:“她还给您生下了大哥儿。”
裕王嗯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深:“来来来,咱们赶快加把劲儿,好让你早点也给我生个儿子。”
说话间,便伸手将初雪的身子往榻上按,初雪推拒着,声如蚊呐:“这贵妃塌可快要散架了呢。
裕王看了一眼贵妃塌,得意地一笑:“那就上床去,今儿必不饶过你,反正张先生告了假,我这几日都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初雪神情一窒,笑容凝固在了唇角,任由裕王抱着她的身子向里间那张花梨木罗汉架子床走去,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属于过去的人和事,又何必扰了眼下的清静祥和,一切,都让它烟消云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