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岳沉檀点头“恩”了一声:“走吧。”
贾无欺看着对方淡定离去的背影,实在难以克制,将手中的泥团朝岳沉檀挺拔的后背砸了过去。他原本只为泄愤,料到这等不入流的攻击对方当然能避过去。没想到岳沉檀居然对背后的“攻击”毫无反应,任由那拳头大的泥团在他背上留下一块脏兮兮的痕迹。
贾无欺愕然,停下了脚步。
岳沉檀转过身,看看脚边烂掉的泥团,再看向贾无欺,平静道:“还没解气?”
贾无欺被对方毫不责怪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你不生气吗……”
岳沉檀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烂泥:“生气又如何,再砸回去?”他看向贾无欺,挑了挑眉,“小孩子吗?”
贾无欺噎了一下,然后道:“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的脾气很差,有时候又特别好?”
岳沉檀迅速地扫了贾无欺一眼,随即背过身去:“长辈对晚辈,总是要宽容一些。”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无欺觉得,岳沉檀脾气好这件事,一定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雨声渐小,天色将白。
竹林的那一边,一座破庙前,站着两名喜气洋洋的小童。见到贾无欺二人的身影,两人立刻迎了上去:“二位少侠,我家宫主特派我二人在此等候,请随我来。”说罢,殷勤地引着两人往破庙里走。
贾无欺跟在他二人身后,不动声色地朝岳沉檀使了个眼色:“易清灵特地派人来接,必定有诈。”
岳沉檀面无表情地跨入庙中,仿佛任何的把戏在他这里,都不值一提。
“二位稍坐片刻。”两名小童朝贾无欺两人交代一声,就欲离开。
破庙里空空荡荡,除了满地的干草,只有中央立着两座木佛。凉风一过,贾无欺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冷?”岳沉檀看他一眼。
“还好——”
贾无欺话还未说完,就见岳沉檀走到一座木佛前,抬脚一踹,整座木佛“轰”地一声倒了下来。再见他并指为剑,将内力逼至指尖,用干茅草作引,木佛顷刻之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两名小童见状,忙冲向木佛,朝岳沉檀喊道:“少侠这是做何!为何要烧咱们的木佛!”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贾无欺甚至来不及反应,好好的一座木佛便成了柴火。他上下打量着岳沉檀,仔细观察着对方是否有失心疯的迹象。
令人遗憾的是,岳沉檀不仅没疯,而且十分冷静。
他瞥了两名小童一眼,仿佛自己做的事十分合理道:“我自然是在烧取舍利。”
两名小童皱眉道:“木佛哪有什么舍利!”
岳沉檀拍拍手上的灰烬:“既无舍利,我便再烧一尊。”
他刚要站起身来,庙外就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不愧是少林弟子,这机锋倒是打得不错。朗月,繁星,带他们走吧。”
“是。”朗月和繁星两名童子一扫刚才的愤怒,笑嘻嘻地看向岳沉檀二人道,“宫主的第一关二位算是通过了,请往这边走。”
贾无欺称赞道:“岳兄无心之举,竟破了易清灵的第一关,佩服佩服。”
“并非无心。”岳沉檀平静道,“这本是禅宗中的一桩公案,我不过是照搬罢了。”
“这禅宗公案多如牛毛,岳兄为何会想到在此处使用?”贾无欺疑惑道。
“听闻易清灵颇喜禅理,专好与禅师辩经,不少同门都曾被她逼得无言反驳。”岳沉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道,“不过有个人,却是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
“不知是哪位高僧?”贾无欺好奇道。
“渡苦师伯。”岳沉檀道,“渡苦师伯闭关以后,易清灵数次拜访未果。后来修书百封,终有一封得到了渡苦师伯的回复。但自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曾公开挑战少林僧人了。”
“原来是渡苦大师。”贾无欺恍然道,“那易清灵信中所问何事呢?”
“易清灵向来以提问开场,若对方回答不令她满意,她便会抓住纰漏步步为营,直到问得对方哑口无言。可渡苦师伯这一次,她却失算了。”岳沉檀顿了顿,道,“她问渡苦师伯,和尚修道,如何用功?”
“渡苦大师怎么答的?”
“‘饥来吃饭,困来即眠’。”岳沉檀道,“师伯意指得到之人不拘泥于形,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同理,烧木佛亦是如此,既然易清灵赞同渡苦师伯的回答,即便这两尊木佛并不为考验而立,烧它一尊也无伤大雅。”
他话音落下,见贾无欺一脸感慨地看向自己,莫名道:“怎么?”
贾无欺拍拍岳沉檀的肩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岳兄,你这敏锐程度,可远胜从前啦!”
岳沉檀面无表情地扒开他的两只手:“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