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落在陆长岐身上的眼神,已是变了又变。
“林少侠此言差矣。”陆长岐仿佛没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口气淡淡道,“小女横尸于此,陆某并非不悲不痛。然而陆某身为一庄之主,若连陆某都深陷悲伤自乱阵脚的话,又有谁能够出来为小女主持公道呢?当务之急,不是一味沉溺在痛苦之中,而是找出杀害小女的凶手,以祭她在天之灵。”
“陆庄主的气度,果然不同凡响。”林乱魄毫无诚意地称赞了一句,随即慢条斯理道,“既然陆庄主将破案视为第一要务,那我等自然要尽力襄助。”他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方才查看尸体时,我天残谷偶有所得,本在犹豫是否要说出,陆庄主这一番话后,我等再遮遮掩掩便是不义了。”
这话说得好笑至极,天残谷何尝把一个“义”字放在心上,若真是如此,不应叫天残谷,倒该改名叫天善谷了。贾无欺听到此话,努力克制了几分,才没有笑出声来。
陆长岐此刻,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了。他神色僵硬地看向林乱魄,仿佛在看一颗预料之外的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爆炸开来,将他炸得米分身碎骨。
“林少侠有话不妨直说。”陆长岐虽然万分不愿,但也不能阻止林乱魄的发言,只好顺水推舟道。
“诸位应该都知道,我谷中有人颇擅医术,否则厉门主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林乱魄说着,看向厉嫣,厉嫣朝天残谷众人盈盈一拜,那便是对林乱魄这话最好的证明。
“那又如何!”人群中有人喝道。
“验人与验尸其实并无两样,我们既能解开厉门主身中的奇毒,自然也能发现陆家千金尸体上的端倪。”林乱魄说着,身子一让,让出一个青衣书生,正是颜枯。
颜枯走到众人面前,徐徐道:“其实这具尸体上存在的疑点,并非我一人发现,贾小兄弟亦有功劳,不妨请他向诸位一一道来。”说罢,他看向贾无欺,微微一笑。
贾无欺从前看不懂颜枯的笑容,此刻便更看不懂了。他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点名,只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今日才屡屡被人拉做垫背的。裘万盏那边倒是还好,毕竟和丐帮扯上关系也并无不可,可颜老大这次,却是以天残谷的身份出现,现如今他若被归为天残谷一伙,日后这副面孔可就很难在江湖上行走了。
究竟颜老大为何要在此时将他牵扯进来?
莫非这也是谷中任务的一环不成?
贾无欺虽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从尸身掌跖部分来看,死亡时间应在昨日午时之后。”他又再次看了看陆明姝的尸体后,确定道。
“何以见得?”索卢峥道。
“若是死于十二个时辰之前,此刻尸体多半头发脱落,唇口番张,头面连着遍身上下皮血,皆一概青黑褪皮。但这具尸体只是面色苍白,手足处皮肤皱缩,乃是新死之状。”
贾无欺又指了指尸体鼻口处:“虽说新死,却绝不是在六个时辰之内。若死于六个时辰之内,尸体面部紫绀应尚未退去,鼻口处也应有大量的蕈样泡沫。可这具尸体却面泛红斑,鼻口处也只残余了很少的泡沫。”他直起身来,朝众人道,“由此看来,她应是死于昨日午时到酉时之间……”
“荒唐!”他话还未说完,却被陆长岐一声暴喝打断。只见陆长岐面色铁青,眉眼间一片厉色:“黄口小儿,不得妄言!陆某不管你来自何派,师从何人,你今日若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辱我龙渊山庄声名,就算是天潢贵胄,陆某也决计不会轻饶!”
他如此激烈的回应,让不少人愕然一惊。不过很快,就有人咂摸出了滋味,不怪陆长岐勃然大怒,若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贾无欺的观点,那才是真真奇怪。
若真如贾无欺所言,陆明姝死于昨日午时至酉时之间,那事情可不就是一个杀人案这么简单了——
其一,剑阁最高层只有陆长岐与掩日二人可以开启,昨日午时之前便已关闭,陆明姝的尸体是如何进去的?
其二,为铸转魄剑阁封阁,阁前亦有重兵把守,就算有人能进入最高层,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置陆明姝于死地?
其三,若是陆明姝酉时后便已身死,那么,众人在喜宴之上亲眼目睹的新嫁娘又是谁呢?
这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每一个都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当众人再度回想起红盖头下,那段白皙修长的颈项,再看到面前浮肿不堪的陆明姝,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梁缓缓往上爬,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