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
白泽今天试镜的角色是电影《红布》里的阎二,在整部片子里的戏份属于男二或男三。阎二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进步青年,但他却成长在门第观念森严的阎家。阎二原本温和、上进,却在时代的浪潮中接受一系列的打击,家破人亡之后,他终于成为了一名冷漠、尖锐的复仇者。
阎二的戏份其实在整部电影里不算太多,但他却是人物弧光最清晰的,前后性格转变非常大。白泽曾经将《红布》看过很多遍,编剧用心打磨出了阎二这个角色,可惜上一世的演员相当失败。
阎二的试镜内容是两场戏,正好是两种性格各一场。除了制片人、导演以外,房间里还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所有人都盯着正中心的白泽。
白泽缓缓吸了一口气,尽量忽视何导严厉的视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哥,你不会要给我找个嫂子吧。”青年眉目温和,嘴角微弯,打趣地看向另一人。他身上还带着几丝书卷气,眼神熠熠,尽是年轻人的活力。
何导眉毛一抬,这可真是高出预期,他本以为白泽的戏烂到家了。
负责对戏的工作人员一愣,赶忙看了一眼手里的剧本,接上了台词,“胡说八道!你每天就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青年一怔,褪去了笑意,无奈道,“父亲跟你说的?”
“你少去参加什么游\行,你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人命可不是一个价!”
青年听到兄长严厉、独断的话语,脸上轻松的神色完全淡去了,显得有些沉闷。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反驳,却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良久,他重新开口,“哥……”
“好,停!下一场。”
何导果断的声音响起,白泽从戏中醒来,略微动了动身子。这场戏其实后面还有台词,按道理白泽应该演完,但何导直接叫停了。白泽也不知道自己演的是好是坏,何导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白泽内心其实有点紧张,他虽然有上镜表演的经验,但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他以前演的那些电视剧,人物相当扁平,对演技提升基本没有帮助。电影和电视剧的表演方式还有些不同,多少演员放上大荧幕演技就看不下去了。
白泽将胡思乱想撇到一边,调整了情绪,向工作人员示意进入下一场戏。
这场戏是阎二黑化之后,他经历世事,性情变得冷漠、古怪、尖锐,跟曾经敬仰的兄长断绝了关系。
白泽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打起精神,一股熟悉的抽离感却产生了。
他心中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会吧,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啊……
众人盯着正中心低着头的白泽,等了半天没看到对方的反应,都感觉有些奇怪。演员试镜时,其他人是不能说话的。现在白泽也沉默不言,整个屋子里便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半分钟过去了。
何导见白泽一直没开始表演,不免皱眉。他想要出声提醒,不要耽误时间,却正撞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那真是足够凛冽的眼神,像是冰刺入了骨头,眼神的主人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阎天冬敬畏着大哥和父亲,阎家兴盛时,他都敢顶着压力上街游\行。现在没有人阻止他了,阎天冬反而不去了。
“因为阎天冬的身份是进步青年,所以大家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是救国,但实际上他后期的表现已经超越了家庭、国家的概念。”楚莫看白泽困惑不解,解释道。
“他原来可以说是一张白纸,觉得世间的一切都该是好的,他敬畏父亲、兄长,体贴母亲,因为他认为亲情是纯粹的……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虽然时局动荡、山河破碎,但他坚信只要救国就可以改变这些。”
但人间怎么可能一尘不染,阎天冬是一张白纸,总有一天会被染上其他颜色。
楚莫盯着恍然的白泽,目露深意,“后来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还有人类的愚昧。即使是英明的兄长、温柔的母亲,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身上带着人性的弱点。这个国家则是人的集合,就算救国成功,人性也不会发生改变……”
对阎天冬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把世间的丑恶撕裂在他面前。救国是可行的,但该怎么跟人性的愚昧作斗争?历代多少作家、哲人都没有探明,阎天冬又能有什么办法?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说到底都是因为人。阎天冬即使发现了人性的弱点,却没有能力逃脱,因为他也不过是一介凡人,所以他变了。”楚莫从来没把《红布》当做救国抗战的故事,它反应的是更深层次的人性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