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满意的看了一眼玉茗,在心里夸了他一句心细。这体贴周到,倒颇有几分宁怀因在南藩时照顾她的感觉。看着盘子里热腾腾的点心,这么一看倒真有些饿了。
永宁放下酒杯,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在嘴里吃着,吃完了又去拿另一边的酥饼,这芝麻酥饼只有手掌大小,金黄酥脆,上面洒了芝麻,扑鼻的香,就是吃着容易往下掉渣子。
永宁这会儿饿了,便也没顾得上那许多,吃的咯嘣咯嘣的很是欢快。倒是一旁的玉茗笑了,俯身过来,“公主,您唇上沾了碎屑,让我帮您摘掉……”
这动作是玉茗往常里做惯了的,永宁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保持不动的姿势叫玉茗帮她摘掉唇边的碎渣。
可却在下一秒,永宁的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陆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她面前,面上有明显的不悦的神色,他阴沉沉的看着她,突然一手勾过她的脸,就那么亲上了她的唇,舌尖一扫,将她唇角的、唇上的碎屑都收走了。
他冷哼一声,“嗤,一点都不好吃。”
玉茗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似乖顺,但那一双藏在袖子里头的拳头,却是无声的握紧了。
永宁也傻了,毕竟这么多人,陆晅以往与她亲近,从来都是避着人的,她也没觉得怎么害羞。今日这一吻,虽是蜻蜓点水,但大庭广众之下……
永宁的脸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哎!”
陆晅长臂一捞,竟将她直接从座位上抱了起来,拽着她的胳膊就拽走了。
玉茗连忙抓住永宁的衣袖,可陆晅走的太快,那衣袖从他指缝中倏地就溜走了,他抓不住。
“侯爷,侯爷,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永宁跌跌撞撞的被陆晅拉着向前,陆晅只管在前面走,丝毫也不顾及她。
奇了怪了,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啊……
陆晅拉着她来到马房,自马厩里牵出他那匹白色的沙丘马,这马是惯常跟着陆晅的,是上过战场的战马,从马厩里被牵出来时,很大声的打了个响鼻,跟它那主人一样,都张扬的很。
陆晅往马背上一跨,长臂一捞将她捞在身前,嘴里‘驾’了一声,马儿便猛地向前飞奔而去。
一骑绝尘。
马儿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跑起来是一点都不含糊,风呼呼的在在耳边吹过,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上便显得尤为清晰。
“侯,侯爷……慢,慢点……”
她几时做过跑的这般快的马,而且这马有北楚那边的血统,长得又高又大,她站在马下,都得仰视着才能看到马头。
“怕就抱紧我。”
陆晅你个混蛋!还没说的是,马儿跑的这样快,陆晅却不护着她,把她惊得小心肝突突乱跳,就怕马儿一个跳跃,她就从这高高的马背上摔了下去。到时候摔得断了胳膊短了腿,她可怎么办哟。
没有办法,她只好转过身紧紧的搂住陆晅的腰,将头埋在陆晅怀里。
她低着头,却没看到陆晅唇边那隐隐的笑意。
听见有人与陆晅交谈,永宁将头抬起来,却又被陆晅按回了怀里。再抬头时,他们竟是已经出城了。
要知道公主府离城门可不近,他们就这么一会儿,居然就出城了?
一出城,到了空旷地带,马儿撒开了欢,跑的更加恣意,这可更苦了永宁。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连话都说不连续。
永宁抬头问道,“侯,侯爷,你……你,额,你这是要带我,去,去,去哪儿?”
陆晅只沉沉的在她耳边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永宁颠的已经七荤八素的时候,马儿终于停了下来。陆晅先从马上下来,伸出一只手伸向永宁。
永宁看了看这高度,又看了看陆晅伸出的手,很怂的整个人趴到了马背上,苦着脸说道,“侯爷,我腿软,我不敢,摔着我怎么办?”
“有我在,你怕什么,准保摔不着你。”
永宁看陆晅那么笃定,就颤颤巍巍去扶陆晅的手,可就感觉陆晅的手越伸越远,她探了身子去够,却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陆晅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如何,就这般抱着她滚到了草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永宁睁开眼,陆晅的脸近在咫尺。
星光下,陆晅的脸庞影影绰绰,那一双眸子,却在夜空下亮的惊人,像是吸收了漫天星子的光辉,全部聚集到他那烟波浩渺的眸子里。
永宁怔怔的看着他,一瞬间竟有些痴傻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张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慢慢俯下来,就在她以为陆晅要吻上她的时候,陆晅却起身了。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待在这里不要动。”说着,陆晅就走开了。
永宁慢慢从草地上坐起来,啪的一下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居然……居然期待起来了。真是疯了。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而又缠绵悱恻的箫声慢慢从那片蓊郁的树林里传出来,以此同时,仿佛是有感应一般,星星点点的小生灵,灵巧的自黑暗中飞过来,一眨一眨的荧光,慢慢将她包围,在她面前慢慢飞着。
那箫声声声入耳,仿佛向上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皎明月的深空里,和着淡淡的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将天上的静谧与地上的喧嚣都融为了一体,化作织女那纤纤素手织就一匹无上光华的月白锦缎,如此和雅清淡,像一缕纱,轻轻的撩动着她的心。
而陆晅,就从那光点来处之处,慢慢朝她走来,手执一根翠绿色的洞箫,双目含情,慢慢的朝她走来。
那场景之美,竟叫她词穷。她只知道,自己那颗寂静了许久的心,终于像注入了生命一般,一声一声,如此有力的跳动着,火热的,炽热的,热情的,情深的,跳动着。
永宁呆呆傻傻的跪坐在地上,看着陆晅朝她越走越近,两人默默对视着,仿佛在一瞬间,风声也不再是风声,月光也不再是月光,它们都化作了陪衬,化在这寂静却多情的夜里。
这曲调悠扬,饱含深情,不是别的,是她极为熟悉的,《滚滚红尘》。
前世的时候,她最爱的就是这首曲子,爱它缠绵悱恻,爱它情凄意切,爱它辗转反侧的深情。
而陆晅,却在此刻,为她吹奏着这首她最爱却阔别了长达十几年的承载着前世的曲子。
颊边有什么滑落下来,凉凉的,坠入草地之中,湮灭不见。
一曲终了,陆晅慢慢坐在她面前,伸手慢慢擦去她脸上的泪,“傻姑娘,哭什么呢?不开心么?”
永宁点着头,泪流满面,却又笑得欢畅,“开心,自是开心的。”
陆晅看着她,又重新将洞箫放在唇边,这一次吹出来,竟是那首脍炙人口的《祝你生日快乐》。
永宁突然就笑了。
“这回高兴了么?”陆晅看着她,牙齿白白的,眉清目秀的模样,让人联想到蟾宫贵子,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永宁咧着嘴笑着,是发自内心的笑。她一边擦着泪,一边问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曲子?”
“嗯……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陆晅本是说笑,却没想到,永宁当真扑了上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陆晅愣住了,却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就狂喜着将永宁压倒在了草地上。
永宁睁开眼,看着陆晅身后的璀璨的一望无际的星光,默默的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现在算是爱上我了么?”陆晅气喘吁吁、气息不稳的压在永宁身上,说道。
永宁也同样是气喘吁吁、气息不稳。要知道她可是被压的那一个,而且陆晅又跟发了疯似的吻她,要不是她屈膝顶了陆晅一下,她恐怕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orz,第一次就天为被地为床的,真是太羞耻了!她一定不要!
永宁侧着脸傲娇的说道,“没有,我就是有点感动,你可别误会。”
“感动也算好的,”陆晅又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这就当是你给我的奖励。”
永宁很好奇的看向陆晅,她本以为她这么说,陆晅会变本加厉的吻回来或者再脱她衣服,或者是强势的跟她说必须爱上他什么的,可他居然这么明事理这么好打发,应该是被陆晅阴晴不定的脾气折磨惯了,陆晅乍一下这么懂事,她委实是有些不适应啊。
陆晅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笑着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不遵守。”
说着,陆晅将手从永宁脖子下面伸过,叫她枕着他的胳膊,然后将永宁牢牢的抱在怀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般沉默着。突然叫永宁想起来一句歌词:
【我祈祷就让地球停在这瞬间,不聊天静静散步也很美。】
过了一会儿,陆晅一手摸索着探上她的额头,慢慢摩挲着她带着的额饰,问道:“你这头饰,哪儿来的?”
永宁不敢说是宁怀因送的,只说,“皇兄赏赐的。”但又怕哪天碰上宁怀因再露了馅,便说,“其实叫皇兄赐给了宁世子,我喜欢,便要了过来。”
头顶传来陆晅富有磁性的笑声,“看来你是当真与这东西有缘。”
永宁没想其他,“嘿嘿,其实我是个特别娇纵的人,喜欢的东西就一定得想办法得到,如何,侯爷怕不怕?我可是一点都不善良的哦。”
“自然不怕,因为,我们是一类人,”陆晅的手指缓缓下移,来到她唇边,“只不过,你是对东西,而我,却是对人。”
“我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得到,”陆晅慢慢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着,“如此,你怕不怕?”
永宁心道你这秉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可是深受其害。她含混不清的咬着陆晅的手指说道,“我能不能说怕?”
果然上一秒还柔情似水,下一秒就原形毕露。陆晅抱紧了她,唇贴在她耳边,用他特有的,带有呼吸气息的声音说道,“不能。”
一个吻袭来,天昏地暗。
那夜之后,江湖盛传,销声匿迹了数年的江湖才子未央生又重现于世,有人在京城郊外凉山寺附近听到了未央生的箫声,但自此之后再无未央生出现的痕迹,也有人说这只不过是后人模仿而已。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但是不管真假,江湖人士为了纪念,特撰写了一本《未央宝鉴》,传颂于世。
永宁被陆晅送回来的时候,头上还沾着草屑。
莲子,玉茗还有一众仆从站在门口迎接,看见他们主子被人衣衫不整满头草屑的给带了回来,目光都很复杂。
永宁有意不去看这些目光,却被人误解为是初承恩泽后的害羞。
陆晅将她从马上抱下来,看着她说,“我走了,”又伏在她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永宁羞红了脸,但心里是开心的,她使劲儿抿着嘴,好叫咧到耳朵根儿的嘴唇收敛些,“谢谢。”
“嗯,”陆晅又最后抱了她一下,“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陆晅恋恋不舍的上马,打马离开,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空荡的街上,一声声敲在她心上。
她冲陆晅离开的方向挥了一下帕子,“路上小心啊……”
再回头,就碰上八卦女莲子揶揄的脸。
莲子笑的绷不住嘴,“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永宁面上一红,条件反射想拿扇子打莲子,却发现两手空空。这才想起来陆晅把她掳走之前她把扇子放在桌子上了,“哎,我扇子呢。”
玉茗上前,从衣袖里掏出她那柄不离身的蜻蜓立荷角,“公主,我给你收起来了。”
“嗯,还是玉茗妥当。”永宁高兴的接过,哼着歌,越过众人进了大门。
“玉茗兄,”弦迟小声说道,“你说公主她……当真和定安候……”
“少说话,”玉茗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嘴唇抿的紧紧的,“噤声。”
这一夜,几家欢喜几家愁。
到后来永宁才知道,陆晅所说的‘我明天再来看你’原来是指这个。
就在永宁生辰的第二天,定安候陆晅,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进宫‘请’了一道旨意,大致如下:
帝姬永宁,乃大梁闺阁淑女之表率,更应贤良淑德,洁身自好。特此对帝姬永宁进行为期不知道多久的品德教养,特地从宫中拨了两名教习前来教导。钦此。
定安候陆晅,担当督办一职。再钦此。
永宁接到旨意的时候,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永宁看着陆晅笑眯眯的脸,问道,“侯爷,不过是给我擦了擦嘴,你至于这么大阵仗么。”
陆晅继续笑眯眯但是在永宁看来却是阴测测的说,“你以为就因为这一件事么?少年,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从这天开始,帝姬永宁被禁足了。
永宁苦着脸看着手里的《女戒》《女则》《女训》三部曲,又看了看花白头发山羊胡的教傅,有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难道她就要在这两个老公公的轮番轰炸下度过不知道多久的漫长时光么!雅蠛蝶!不要啊!
永宁也是到后来才知道,本来萧远给她拨的两个太傅都是刚从国子监毕业的监生,不过刚及弱冠,却满腹经纶且仪表堂堂。但是好好的两个教傅在见过陆晅之后,就很苦逼的被陆晅给送走了,然后陆晅他就送了这两个老学究过来。
得知此事的永宁只默默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真的,论心狠腹黑不要脸,没人比得过陆晅啊!
头几天的日子是黑暗的,是无趣的,是惨淡的。不光要每天起早,还要背诵《女则》《女戒》《女训》,要是背不出来,她就要跟小时候一样被打手心……
在如此摧残了五六天之后,永宁崩溃,且起义了。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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