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司机的询问,苏晚张了张嘴,良久之后,说:“麻烦掉头,去梨苑。”
车刚开到门口,陈妈就迎了上来,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陈妈拉着她:“太太您可回来了,您快上去劝劝先生吧!”
她冲进别墅,先看到的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裴姝宓,她坐在沙发角落,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楼上又传来“啪”的一声,苏晚看了一眼被吓得不轻的裴姝宓,跑上楼。
走廊,卧室,所到之处满地狼藉。
书房内传来一声巨响,她急忙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的画面,苏晚一下子也震惊。
玻璃碴、书本、纸张、断裂的椅子、扯坏的窗帘、被推倒的书架……屋内几乎毫无下脚之处。
她尽量避开毛毯上的玻璃渣,寻找着杨景然的身影,突然旁边的书架被掀开,杨景然从几个书架之中爬起来,白色的衬衣上满是血迹,衬衣纽扣被扯开,只有衣角还被扎在裤子里。
胸膛一直到腹部人鱼线坦露在外,皮肤上是横横斜斜的伤口。
他爬起来,暴戾地举起旁边椅子的残骸朝书架砸去,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本来凝固了的伤口又再次撕裂,血不断地往外涌,像只伤痕遍布的野兽。
“杨景然!”那伤口刺痛了苏晚的眼,她红着眼大吼了一声。“你是不是疯了!”
闻声,杨景然的动作一瞬间顿住,他缓缓侧过身,望着泪流满面的苏晚,不顾脚下的玻璃三两步上前。
刚走到苏晚跟前,就听见“啪”的一声,那一瞬间,似乎失去了知觉,一秒后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阿……”他双眼布满血丝,眼底还有未曾消散的狠厉,脸色有些发懵,刚开口。接着又是“啪”的一声,他脸的另一侧又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算是彻底将杨景然打醒,他听见苏晚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这是你的身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自己!”
他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苏晚,第一反应是用力将她揽入怀里,想就这样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入骨入髓。
却感觉到怀中的苏晚身子抖得厉害,他缓缓将苏晚从怀里拉出来,看着苏晚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满满的愤怒、满满的惶恐、还有心痛、还有绝望……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才彻底反应过来,眼底闪过慌乱,双手握住苏晚的肩头,又松开,然后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脸颊的泪痕,无声地重复着:“对不起,阿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晚,对不起……对不起……阿晚,别怕……我不吓你了……对不起……阿晚……对不起……”
苏晚双手覆住了脸,仰着头反复地深呼吸,好久才平复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阿晚……我错了,你别生气。“杨景然将苏晚重新揽入怀抱,俯下身把头埋在着她的肩窝,像个认错的孩子,小声地说着。
苏晚刚想开口骂他一顿,却发现,肩上的人没有了反应。
她推了推杨景然,杨景然就顺着他的力道往下滑落,还好苏晚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身体,却因此身体惯性往后,后背和头先后撞在墙上,她有一瞬间大脑失氧。
“杨景然。”苏晚拍了拍他的苍白如纸的脸,她颤抖着嗓音叫唤到:“醒醒,你不要吓我。”
见杨景然没有反应,那些熟悉又害怕的记忆喷涌而出,一下子模糊了她的双眼,哭着喊到:“杨景然!你醒醒!你说过会陪着我,你说过你不会死的!杨景然!”
“我没事,你别哭。”身上的人闷哼了一声,说到。
“杨景然,你撑着,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你不能睡,听到没有!”苏晚抖着身子,架着杨景然往外走。
“好。”杨景然紧锁着眉心,努力地撑着身体,想要减轻一些靠在苏晚身上的重量。
快到楼梯口处,她刚想叫陈妈帮忙,就见蒋伯和蒋奇先后跑上来,蒋伯扶着杨景然让蒋奇背着下楼。
“景然!”看着杨景然被背下楼,之前吓得只能缩在角落的裴姝宓一下子哭着跑上来。
蒋奇把杨景然放进车里,苏晚坐进去扶着他的身子,裴姝宓刚想坐进车,就听见苏晚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蒋伯也看了裴姝宓一眼,手上一用力关上车门,转身跟陈妈说:“老婆子,你先在这里收拾着,我和蒋奇先送先生去医院。”
说完,他坐上副驾驶,蒋奇开着车一路狂飙。
在杨景然被送进手术室后。苏晚一直坐立难安,双手环胸,咬着手指,在手术室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
直到医生说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他突然晕倒是因为之前的伤口没有处理好,发炎高烧造成的。就是之后要好好照顾,有几道伤口还是挺深的,如果伤口再裂开,就不好办了。
蒋奇去办各种手续,蒋伯回梨苑收拾去了。她守在杨景然的病房前,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劫后余生的冬天。
昏迷中的杨景然,依旧紧拧着眉头,薄唇一张一合,她俯身贴近,才听清,他呢喃着:“阿晚……”
闻言,她鼻尖一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情绪。
“太太。”办完手续的蒋奇推门而入。
“坐下休息会儿吧。”苏晚把椅子端给他。
“谢谢。”蒋奇点了点头,坐下。
等他坐下后,苏晚问:“医生说他晕倒是因为以前的伤口没处理好。以前的伤怎么来的?”
听到苏晚的这个问题,蒋奇又一下子站了起来,往旁边靠了靠,一脸“我不坐,我不说”的神情。
“我记得,上个月他走的时候,身上是没有伤的。”相比蒋奇的神经紧绷,苏晚坐靠在沙发上,没有看他,目光随意落在一处。“他在国外发生了什么?”
“太太,这个……”蒋奇一脸纠结与为难,他要是说什么都没发生,傻子都不信。可是如果他说是遇到了街头混混抢劫,苏晚会信吗?会吗?应该不会。
见状,苏晚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只好旁敲侧击到:“蒋大哥,你和他究竟在打算什么?”
“打算?什么打算?”蒋奇满脸疑惑,连连摇头:“什么打算都没有。”
大概是怕苏晚继续追问,蒋奇又说到:“太太想问什么,还是等先生醒来,问先生吧。先生什么都知道。”
说完。为了表示可信性,他还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嗯。”苏晚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的杨景然,跟蒋奇说:“你先照顾一下他,我出去一趟。”
本来见苏晚不再追问,蒋奇神经终于松了一下,听到苏晚说要离开,昏昏欲睡的神经又立马被惊醒:“太太要去哪儿?”
“有事。”
“那太太您还回来吗?”这才是他关注的。假如杨景然醒来看见苏晚在身边的话,肯定会很开心的。可是,苏晚好不容易回来,如果一去就不……
苏晚“嗯”了一声,拉开房门径直离开。
留下蒋奇一个人愣在原地,摸着脑袋思考,这“嗯”的意思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出了医院,苏晚打了个车直奔琴屿。
昨晚上琴屿的佣人见过她,因着她是林南风主动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而且林南风对她的极好,所以并未赶她出去,而且态度还特别好。听她说来找林南风的,很善解人意地告诉她,林南风昏迷后,被裴悦送去了医院。
苏晚问了医院地址之后,道了谢又让司机带她去医院。问了护士后,找了好久才看到裴悦。
裴悦看到苏晚后,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吐出一句:“他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苏晚点点头,然后跟说:“既然他没事,我就走了。”
刚转身,就听见裴悦似生气地叫到:“苏晚。”
她回头看着她,“什么事?”
“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是不是不管为你做多少,都没有人能走进你心里?”
苏晚知道裴悦说的是林南风,可是说她不知好歹也好,说她薄情寡义也好,林南风对她这几次的帮助,她记得,但她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
虽然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裴悦说这句话的意义。
“至少你曾经走进来过。”苏晚淡淡开口,瞥了一眼,裴悦惊愕苍白的脸,又说到:“别跟他说我来过。”
“为什么。”
“你比谁都清楚,我心里的人是谁,我和他有多不可能。如果能把念想断干净,绝情一点,没有什么不好。”说完,苏晚不再理会裴悦,转身离开了医院。
梨苑现在一团糟;公司的休息室有唐靖;医院,她暂时不想去,杨景然身边有蒋奇在,她也不担心。想了想,苏晚打车去了古诺家。
古诺开门的时候,看了看点,再看了看来人,吓得一脸凝重,直接给她一个熊抱,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到:“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苏晚无语地推开她,解释了一番,然后说:“简而言之,我需要在你家借宿一晚。”
然而善于抓住重点的古诺直接忽视苏晚最后的总结,问:“你真的决定跟杨景然离婚?发生今晚的事情,你还会跟他离婚吗?”
苏晚点头,说:“我会把离婚协议书签好字给他。”
“那如果他不签呢?”
闻言,苏晚沉默了,不再跟她谈论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句:“古蔺睡了吗?”
古诺无语地指了指手表:“我说小苏苏,现在几点了,早睡了好吗?”
“你先去洗个澡吧。”说着,古诺朝另个房间走去,“我去给你铺床。”
第二天,苏晚先回了一趟公司。
看了一遍律师理得合同后,确认无误签字,装进包里,然后打车去了医院。
中途,又去了趟“雲记”,买了杨景然最喜欢的雲记白粥。
走进医院,从电梯出来,还没到病房,就撞见了从病房出来的裴姝宓。
裴姝宓看见她,本来由满脸伤心,一下子转变为愤怒,踩着那十厘米的高跟鞋上前,大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医院本来就清净。她尖锐的声音一下子吸引力不少人的目光,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或者护士,都不由得投来异样的目光。虽然有的护士想要上前来劝说,但被一旁的人拉住。
相比裴姝宓做作的激动,苏晚很是淡定地举了举手里的粥:“你觉得呢?”
“哼!景然已经吃过我亲自熬的海鲜粥了。”裴姝宓得意地扬起下巴,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白粥,满脸嫌弃:“你不自己做就算了,竟然还寒碜到买白粥来。你当时打发叫花子吗?”
苏晚轻笑一声,问:“所以你说杨景然是叫花子吗?”
没料到苏晚抓她语句的空档,一下子找不到话说,只好假装生气地说:“你竟然还敢来医院!”
然后不待苏晚开口,立马抢着说到:“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要不是你,景然也不会受这么多伤,他都已经进医院了,你能不能放过他,放过我……”裴姝宓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对着苏晚指指点点,这下演得更起劲了,哭得好看又委屈。活像被抢了丈夫的妻子:“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处伤疤吗?背上胸膛没有一处完好,全都是横横斜斜的伤疤。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请你不要再这样对他!”
苏晚突然并不急着说话了,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裴姝宓在众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周围的人,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都纷纷带着几分厌恶,甚至有的人还小声地骂着她“不要脸”。
“我知道你不过是嫉妒我,只要你不再伤害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说着,裴姝宓还抽噎了两声。
“现在的世道啊,真是世风日下,破坏人家家庭,还明目张胆欺负人!”
“是啊……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良心都是被狗吃了吗?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小三,做婊!”
苏晚见她听到旁人的议论,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她冷哼一声,问:“说完了?”
看着她上前微微走了一步,裴姝宓极其夸张地朝后退了一大步,一脸惊恐地说:“你想干什么?只要你不再逼他。不再伤害他,你要来医院看他,跟他在一起都可以。”
“我和他在一起,什么时候需要你同意了?”苏晚觉得真是好笑,既然裴姝宓做了那么久的戏,她自然不能让她白白落了那么多眼泪。
“我说这位姑娘,你这也欺人太甚了。做人啊,不能太过。”一旁有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来,想要劝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要什么样的小伙子没有,为什么非要破坏人家家庭呢?”
“就是,你看起来这么小,你这样,要是你父母知道了,肯定气得不行。”
对旁人的话,苏晚仿若未闻,看着裴姝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问:“你不是问我他身上有多少出伤疤吗?我现在告诉你,他全身上下的伤疤一共87道。”
“你说得对,他这些伤疤都是我害的。因为他这87道伤疤,都是为我受的。”
“另外,我想知道,裴小姐,我来见我丈夫,为什么需要你说可以?”
苏晚话一出,周围的人一下子都蒙圈了,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她嘴角的笑漾开,眉眼微弯,眼底却一片冰冷,周身散发着寒意道:“真是谢谢裴小姐如此关心我丈夫,有你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你能为我丈夫做这么多,如你所说,看得我都嫉妒了。“
“既然你说让你做什么都可以,那么,现在就请你收起虚伪的眼泪,滚出我的视线!”
正当围观的人,不知道谁真谁假时,蒋奇从病房出来,远远地看见苏晚,立马迎上来,恭敬地叫了声:“太太您来啦?先生正等着您呢!”
“嗯。我这就过去。”苏晚点点头,抬脚越过裴姝宓朝病房走去,跟她擦肩而过之际,又跟蒋奇吩咐到:“我要跟你老板共进早餐,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打扰我们。”
话落,余光扫过裴姝宓青白红紫变化不断的脸色,勾唇一笑,头也不回地朝病房走去。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门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杨景然立马抬起头,看着来人是苏晚,他眉宇间一下子柔和了不少。
苏晚走进去,看了一眼床头柜子放着的保温桶,她把白粥随意地放到旁边。“吃早餐了吗?”
“没有。”杨景然合上手中的文件,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乖巧”地回答。
在他的凝视下苏晚有些发毛,起身给他摆上小桌子:“想吃什么?”
“白粥。”杨景然的目光追逐着苏晚的脸。
苏晚睫毛微颤,强撑着淡定的神色。把白粥递给他,然后坐回沙发,双手环胸,看着杨景然。
杨景然尝了一口,说:“我让蒋奇去买你喜欢的紫米薏仁粥了。”
“我吃过了。”她淡淡回答。
屋内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杨景然喝粥的声音。
阳光慢慢从窗外漫进屋内,落在她的肩头,有些暖。
“吃好了?”见杨景然放下勺子,她轻声问。
看着苏晚安静的神情,杨景然眼底划过一抹凝重感,眉心不自觉拧紧,这次他没有回答。
他不回答,苏晚也不再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分别一个月,他消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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