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的你焦头烂额的书,我自然也想看看。”
我扶额叹息,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焦躁。
她抬手抚平我紧蹙的双眉,“华曦,不要这样。”
她的手无力地滑落我迅速将其抓住,贴在心口。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放在她胸口的手,还紧紧的捏着那只莹白的小雪人。
眼前再次模糊湿热,看不清清明世界,只余混沌浮生。
我怀中的身体即将从温热变得冰冷,从柔软变得僵硬。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悄然流走,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枝头红梅被风雪吹落,原本轻盈飘飞的雪片瞬间变做携着风暴的恶魔劈头盖脸打下。我抱着一具不知还有没有温度的躯体在这一片狂风暴雪之中静静坐了很久。
雪落满身亦无知无觉。
或许我与这雪本身就是一体的。
冰冷,无情,绝望的因子存满了我的根根血管之中。
我活了数千年,没有一刻如同此时一样憎恶这些雪。
憎恶到,恨不得能将它们全部黏成泥烧成灰烬,恨不得将我这一头雪色长发全部拔下撒入湖中永沉虚无晦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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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服下了安魂引。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服用,只是这么做了。
其实不管我是死是生,都没有人会在意吧。我独自穿梭在这死寂的暗夜别墅中,无心去抖那一身厚厚的寒雪。
暗夜别墅,暗夜别墅……
我此刻才明白它真正的意义。
别墅,即为别馆。
神的别馆。
而我是被神遗弃的,弃子。
没有人眷顾,没有人在乎。独生独死独来独往,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我每日坐在灵丘古木太师椅上,看着那些芸芸而来的租客,心如静海无波无澜。我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就只是杀戮而已。
善人,恶人,生灵,死灵,六界大荒而来的各族租客,与我这里唯有死路。
他们或心存善念,或歹恶一生。或死得其所,或死有余辜。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他们在我无尽绵长如天河的生命里,都只是过客。
我的记忆似乎开始变淡,曾经的我可以对万年前的任何一个细节加以回味,但现在不行了。与一样事物或者是一个人有关的那部分记忆在迅速消退。
我必须在那些东西全部退光之前做些什么,必须。
我开始每日每夜的待在厨房里,钻研厚厚一沓菜谱。租客之流已经从我需要掌控的思维中淡去很久,每天的记忆都在这庖厨之中,仿佛我留在这里就还可以挽回什么期待什么。
我渐渐对别墅那些精美的雕栏画栋生厌,我攀上高高的书架,取出角落里一些对于古罗马……对,古罗马,这三个存在我脑海中的字眼,挥之不去。
我开始研究古罗马建筑,其家居的装潢风格。我扯掉了所有珠帘绸帐,拆毁了一切雕花木具,炸碎了全部玉阶石屏……我想把神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全部抹除,留下……我脑海深处即将泯没的那段时光。
这里的夜太黑,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可以在前来这里的路上放一盏灯。
我提起一盏明灯,用术法将它置在了离别墅很远的一棵柳树下,盈盈暖光只为夜行之人。
……
当所有租客都开始提灯而来的时候,当我已经可以在厨房中做出一桌无比美味的菜肴的时候,当我在四处安置着天鹅头,所有家具上都刻着莨菬叶的图形,镀金阶梯皆为旋涡式,抬眼一片金碧辉煌的暗夜别墅里独自徘徊的时候。
我俨然忘了……
那盏明灯是依了谁的话,一手厨艺是为了谁而学,这偌大别墅的改变仅是听了谁的一句无心之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坐在阁楼上,轻启轩窗目视远方。
荒山之中常有失路之人,我无悲无喜的望过去,手边是一盏已经凉却的薄荷茶。
奇怪,她并非租客,为何去取柳树下的灯盏?
我想看看,一会坠入深渊后她怎么脱身。暗夜别墅在夜色下现身,萤绿的暗光爬满墙皮。
她听见动静倏然回望,只那一瞬!
灯火摇曳,暖光明睐,我心巨震!
双眼痛的不行,我抬手去揉发现我自己躺在自己床上,临窗的案几上根本没有什么茶水。我仿佛……从一场华胥大梦中惊醒,冷汗犹存。
窗外光线微暗我分辨了一下应该是傍晚时分。突然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我,我整个人战栗的跳下床,连外套都没披就冲下阁楼,冲到那堵沉重巨大的孔门前,屏息等待。
终于,沉声回荡天光泄入,我看见了一把伞。紧接着,片片霏雪入目来。
昔君往矣,雨雪霏霏;
今日来归,盛雪如昔。
——故人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