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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齐侯才转过头来,态度顿时翻了一个跟头,凉飕飕的看着文姜,说:“今日孤请文姜过来,是想同文姜商量一件事儿。”
齐侯的口气冷冰冰的,那怎么是商量的态度,分明是威胁的态度,文姜史心知肚明,但是方才她逃过一劫,也不敢说。
文姜深知齐侯要她去找鲁公游说,好将公主从鲁地迎接过来。
上辈子齐侯娶王姬,也是从鲁地迎接的公主,可是上辈子是两年之后的事情,长勺之战鲁国已经打胜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而这辈子不同,齐鲁两国正在灼/热化的时期,鲁公肯定不想让齐侯的公子娶公主,自然不抻着个头。
其实天子下嫁女儿,可以先把女儿送到鲁国,再让夫家迎接,鲁国除了是撰写周礼的礼仪之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如今的周天子虽然衰败,但是还是国之正统,是合理化的天子,合理化就要求面子,周天子嫁女儿有一点,那就是自持身份,一定要“下”嫁,让同姓姬的大宗族诸侯先把女儿领走,然后再由这个诸侯把女儿嫁出去,这也体现了周天子不与诸侯平起平坐的观点。
鲁国是公爵国,也是姬姓大宗族,和周天子隶属同宗,由鲁国来嫁周天子的公主,最为合理,也最为能体现出齐国的尊重之心。
对于这件事儿,鲁国费力不讨好,鲁公是决计不做的。
这个时候唯有文姜能说服鲁公,毕竟她是鲁公的亲娘,说话还有些分量。
文姜却不想干的,要说服鲁国,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还要遭人记恨,但是现在有把柄在别人手上,齐侯一说,文姜就知道定然是这事儿。
果不其然,齐侯说:“高子,请你给文姜说说。”
高傒立刻拱手说:“是,君上。”
他说着,转向文姜,很恭敬的说:“文姜夫人有所不知,此事是有关于大公子无亏迎娶周室公主一事。”
其实文姜也是知道的,根本不需要高傒说,高傒一说,文姜也不好撕/破脸皮,只得装作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嗨呀,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就是这个事儿,无须担心,君上无须担心,鲁公是我儿,我去说服鲁公,侄/子的婚事,做姑姑的能不上心么?包在我身上!”
吴纠眼看着文姜一脸热心肠的样子,险些笑出来,当真是太有/意思了。
文姜的事情,因为吴纠的缘故,顺理成章的就解决了,一众老臣松了口气,都感觉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竟然一把就捏住了文姜,要知道文姜是个多圆/滑的人,虽然她是个女子,可是心机一点儿不比旁人少。
文姜答应之后,匆匆就想走了,齐侯看着文姜的背影,负着手幽幽的说:“文姜姊/姊,以后有什么好点子,可要多为孤出谋划策啊,免得文姜姊/姊的好智谋,全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上。”
文姜一抖,连忙应声,吓得赶紧就跑了。
这一场闹剧也总算是落幕了,老臣们松了口气,收获颇丰的当属是吴纠,意外惊喜何其之多,感觉是满载而归,不过坐收渔翁之利的要数齐侯了,突然杀出来管个闲事儿,竟然把文姜的事情迎刃而解了。
齐侯还有婚礼的事情要和众臣商议,看向吴纠,正想让吴纠出谋划策,不过吴纠碍于“自己”曾和小王姬海誓山盟的事情,不敢多管闲事,不等齐侯开口,已经说:“纠身/体欠佳,有些劳顿,恐怕染给君上,若君上没有事情吩咐纠,纠就先告退了。”
吴纠都这么说了,齐侯还能强人所难吗?
齐侯只得一脸关切的说:“二哥病了?快叫医官看看?”
吴纠推辞了一番,齐侯那模样真是关切异常,亲自把吴纠送出政事堂,还给他叫了医官。
吴纠走出政事堂,就让医官回去了,连忙抹了把汗,也不知最近齐侯中了什么邪性,说话总是腻腻歪歪的,吴纠当真受不了这个。
尤其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吴纠丢脸都丢到家了,齐侯这么一腻歪,吴纠总觉得是齐侯故意给自己难堪似的。
吴纠哪知道,其实是他想多了,齐侯只是想要捧杀他,真的没有想要给他难堪……
吴纠刚走出来一会儿,还没有走回自己的房间,就看到迎面有人急匆匆的冲过来了,是召忽和管夷吾。
方才进了政事堂,子清是小童,不能跟着进去,就连忙回去通知了两位师傅,两个人一听,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看看究竟。
吴纠还不知怎么回事,已然被召忽和管夷吾围住,问长问短。
召忽说:“公子!受伤了没有?”
管夷吾说:“公子,齐侯可有难为公子?”
召忽又说:“公子,那公子元竟这般下作不是东西,竟然,竟然……”
管夷吾又说:“公子身/子可有事儿?叫医官看看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吴纠差点给他们吵懵了,连忙说:“无碍无碍,我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有,两位师傅大可宽心。”
召忽和管夷吾都松了口气,召忽说:“公子便是心善,若让我见到了公子元,定然抽烂他的嘴巴。”
吴纠一笑,说:“召师傅怕是抽不得了,子清已然抽/了。”
召忽“啊?”了一声,没听懂,饶是管夷吾也没听懂,毕竟谁想到吴纠真的让子清抽/了公子元的嘴巴,那两大叉叉还在公子元脸上呢。
子清一听,那叫一个局促,又有些担心,小声说:“公子,君上没叫子清去问罪罢?”
召忽奇怪的说:“问什么罪?”
吴纠心情大好,就把刚才子清特别爽/快的抽/了公子元两个大嘴巴的事情说了一遍,召忽立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子清,说:“子清,你厉害啊!”
说着还竖/起大拇指。
管夷吾则是心里又惊又险,说:“君上没有怪/罪?”
吴纠笑着说:“他怪/罪什么?他捡了一个瓜捞,文姜已经老老实实准备返回鲁国去说服鲁公了,得了便宜,还能问罪么?”
吴纠说的轻/松万分,不过在管夷吾听来,其实是凶险万分,毕竟吴纠从一开始,就不占便宜,他是“罪臣”,而对方是齐侯的亲儿子,这么想一想,就越发觉得凶险异常。
吴纠这么一折腾,听了几个时辰的哭声,少卫姬和公子元都挺能哭的,头都大了,回去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一大早,吴纠就听召忽过来说,文姜真的启程了,匆匆启程,回鲁国去了。
吴纠说:“召师傅的风声倒挺紧。”
召忽自豪的说:“大牙告诉我的啊,大牙认识好多宫人,他听随行的宫人说的,绝对可信。”
吴纠一听,险些不知道他口/中的“大牙”是谁,不由叹息说:“召师傅,东郭师傅也是人才,你总是这般叫他,恐怕……”
召忽摆摆手,说:“大牙都不介意,公子你别担心。”
吴纠一想也对,东郭师傅都不介意,自己也就不用瞎操心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吴纠就听说了,文姜真的出发了,已经往鲁国去了,而且形色匆匆,怕是怕极了齐侯的。
这事情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吴纠的事情还没完,不是和公子元和少卫姬勾/心/斗/角的事情,而是他答应了给齐侯做菜的事情。
齐侯的要求很高,要别人都没吃过,而且他也没吃过的菜。
虽然看似要求这么高,但是在吴纠心里,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吴纠看到,齐侯的味觉是很孤陋寡闻的,虽然这个时代的贵/族很懂得享受,将饮食已经发挥到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但是吴纠还是占了便宜的,毕竟他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上辈子还是搞餐饮的,自己也喜欢做菜。
随便做一道菜,那便是齐侯没吃过的东西,还怕他找茬子么?
吴纠并不把这个当做一道难题,寻思了一番,就想到了好法子,这绝对是齐侯没吃过的东西,而且吴纠是相当喜欢吃。
吴纠这天起了个大早,子清进来的时候,吴纠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案前自己捯饬头发了。
“捯饬”……
那是因为吴纠的头发比睡觉前还要凌/乱,弄得乱七八糟,根本梳不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风尘气息,慵懒风/骚的不行,子清都看不过眼去了。
子清忍着笑,赶紧走进来说:“公子,您做什么呢?”
吴纠正着急,这头发偏生这么长,比择菜还要麻烦,他上辈子也没留过长头发,头发都没留过眉毛,如今长发及腰,梳都梳不开,更别说用玉冠束好了。
子清赶紧给吴纠梳头发,笑着说:“公子,今儿心情这般好么?起的这么早?”
吴纠说:“不是心情好,是天生劳碌的命。”
子清有些奇怪,吴纠说:“我前些答应了给君上做一道没吃过的菜,如今要去找食材。”
子清听得似懂非懂的,赶紧给吴纠收拾了头发,弄来热水洗漱,都打理清爽之后,吴纠匆匆吃了口东西,就出门了。
子清跟着他,吴纠特意叫他拿了一个筐子,好装食材用。
子清还以为吴纠要带着他去膳房呢,毕竟食材都在膳房里,但是吴纠偏偏给他惊喜,就是没去膳房,而是跑到齐侯的花园中。
子清这叫一个奇怪,但是没问出来。
吴纠一身白衫,游走在花丛中,仿佛是谪仙一般,这架势根本不像是来找食材的,吴纠边走边看,子清实在搞不懂,终于说:“公子,您找什么呢?”
吴纠只是轻笑一声,抿唇没有说话,态度有点神秘,这表情倒是看的子清脸上“嘭”就红了,连忙低下头来老实跟着。
吴纠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撩了人,只是继续往前走,随即眼神一亮,快走几步,走到了湖边的小花圃旁边。
这是齐国的宫廷花园,都有专门的工匠来照顾花卉,所有名贵的花卉都会种在这里,供齐国的贵/族赏顽。
吴纠看上的不是什么花,而是一大捧……奇怪的草。
子清看了看那草,不知是什么品种,颜色多半是深绿色,也不翠,不甚好看,而且别人都绽放着花朵,它倒是光秃秃的,并且粗枝大叶,样子好生奇怪。
吴纠看着这草,却亲自掀起衣摆蹲下来,笑着说:“就是它了。”
吴纠说着,用手轻轻梳理这那些粗枝大叶,他的手白/皙纤细,轻轻打理叶子,看起来这粗枝大叶也莫名的让人赏心悦目了。
子清说:“公子,这是什么?”
吴纠说:“一叶兰。”
他说着,子清刚要问这个具体的名堂,就看到吴纠竟然动手,把齐侯花园里的观赏花给……拔了!
子清吓了一跳,说:“公……公子?”
吴纠笑眯眯的说:“别紧张,这个一叶兰,是很好的食材,它有个别名,叫做箬叶,箬叶可以做好吃的。”
子清脸色有些白,看着吴纠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勤勤恳恳的拔观赏花,说:“做什么好吃的?”
吴纠笑着说:“嗯……粽子。”
就算吴纠说了,子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粽子,毕竟屈原他还没出生呢……
吴纠拔了好多一叶兰的叶子,一边拔还一边给子清解说科普,说:“这箬叶是包粽子最好的材料了,有些地方喜欢用芦苇叶包粽子,虽然也无不可,但是就失去了粽子的精华。尤其是夏至之后,立秋之前的箬叶,包出来的粽子最为软糯可口。箬叶本身是一种挥发性很强的天然植物香料,比芦苇叶的苦涩土味多了一抹清香,而且抗菌性比较强,天然的食物防/腐剂,就算做多一些也不会坏。”
子清听得都懵了,越听越听不懂,挥发性、抗菌性、防/腐剂都是什么东西?看来膳食也是博大精深的,听都没听过……
吴纠说着,摘了一筐子的箬叶,让子清拎着,这才拍拍手站起来,说:“走罢,咱们回去,该开工了。”
子清赶紧应声,带着吴纠往回走,赶紧逃跑,幸好他们揪花儿的时候别人没看到,不过吴纠一边走也不老实,还一边摘了好几朵花,也放进筐子里,准备拿回去当香料用。
子清就跟做贼似的跟着吴纠去了膳房,不过这事儿还是被齐侯知道了,郑姬那时候正好在花园赏花,看到吴纠就留了一个心眼儿,结果就跑过来告/状了,说吴纠在花园里摘了自己心爱的花儿,疼的郑姬心都要碎了。
齐侯听了有些奇怪,只是淡淡的笑着说:“哦?孤还真不知道二哥爱见花?早知道就给二哥送些花卉过去了。”
郑姬:“……”
郑姬一时无语,似乎也没有门道告/状了,于是吴纠和齐侯从莒国回来之后,没一个月,恨不得齐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君上爱见公子纠,爱见的恨不得捧在手心儿里。
吴纠准备给齐侯做这个他没吃过的菜,进了膳房,膳夫们恨不得跪迎,请吴纠吩咐。
吴纠只是笑眯眯的让膳夫们准备一些个东西,例如糯米、白米、石蜜、果料,果料又如杏干、桃干、甜赤豆一类。
因着膳房/中分工明确,有专门腌制小菜的膳夫,所以这些水果干完全不是问题,他们早些一直准备着。
吴纠还让膳夫准备了一些腌肉,古代的腌肉水平非常发达,因着没有电冰箱,虽然有专门为储存物品的冰鉴,也就是当时的冰箱,但是恒温是个问题,不是过冷就是不冷,冻起来味道也不好,所以腌肉水平就非常发达。
那时候也不像很多人想的,贵/族肯定不吃动物内脏,只有下九流人才会吃内脏等等,在春秋时代,动物内脏也是供贵/族享用的美食,而且多用在腌制肉类,只是贵/族们吃东西很讲究,内脏也有吃什么不吃什么。
周礼中就有记载,肉去筋,鱼去鳞,狼去肠,狗去肾,狸去正脊,狐去首,豚去脑,鱼去乙(鱼眼旁边的乙骨),鳖去丑(七窍)等等,诸如此类的讲究数不胜数。
吴纠想要一些腌肉,膳夫不敢怠慢,很快就准备来了,五齑、七菹,样样俱全,所谓五齑就是切小的腌菜,而七菹则是腌酸菜。
吴纠看着琳琅满目的腌菜,感觉自己都有些晕菜了,什么豚拍齑、蜃齑、牛百叶齑等等等等,样式繁多。
吴纠看着这些腌菜笑了笑,用这些包肉粽子的话,恐怕是馅料最丰富的肉粽子了。
很快膳夫就准备来了吴纠要的其他东西,糯米和白米在这个年代虽然不常用,但是在商朝的时候,已经作为主食出现了,并不是没有。
演变到周代,御膳大观中曾经记载过“八珍”御膳法,其中淳熬、淳毋两种技法是煎炸法,就是把肉酱煎炸浇在白米饭上,好像现代的盖浇饭一般。
吴纠找齐了食材,浏览了一遍,感觉东西齐全,当真十分方便,齐侯想要吃没吃过的,那就给他包个粽子吃,绝对是他没吃过也没见过的东西。
吴纠正要动手,就听见有声音传来,随即膳夫上士迎着一个寺人走进来,寺人手中竟然捧着一个筐子,里面放了满满一筐的新鲜花卉。
那寺人走进来,众人都面面相觑,寺人笑着给吴纠行礼,说:“小臣奉君上之命,特来给公子送花。”
吴纠一时有些诧异,送花?
吴纠这辈子,不,加上上辈子,从来没接到过别人送的花,有人给自己送花,这还是头一次,寺人继续说:“君上听说公子喜欢花园中的花卉,特意让小臣摘了一些,送到公子这里来。”
吴纠看了那一筐子的花,挑眉笑了笑,也不错。
其实吴纠对花卉并不是情有独钟,不过这些花儿都摘下来了,就算插在花瓶里也养不活多久,干脆……
做个鲜花饼罢?
吴纠收了花,那寺人小臣就开开心心的回去复命了。
子清站在一边看着,总觉得公子盯着那筐子花的眼神不善,好像要把花吃了似的。
不得不说,子清的第六感其实也挺敏锐的……
吴纠等寺人走了,就开始忙叨起来,他做饭是可以让人旁观的,并不像一些膳夫,想要保留自己的手艺,不许别人观看。
很多膳夫都挤过来看公子纠理膳,就见吴纠将白色的袖袍给挽了上去,露/出白/皙的手臂,一直挽到胳膊肘的位置,然后将袍子的下摆也掖在四指宽的腰带上,若是旁人这么一归置,定然像个打鱼的,但是吴纠面容清秀端正,这么掖着衣服竟然也不显如何。
吴纠将两种米淘净,然后以一定的比例混合起来,就开始往里面夹东西,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一堆的小豆摆在吴纠面前,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食材,吴纠用小匕拨楞着,就听到“嗖嗖嗖”的声音,动作非常快,用米包住食材,卷了箬叶,这做法当真奇怪的厉害。
吴纠一口气包了十几个,就看到子清奇怪的看着自己,笑眯眯的说:“子清,你吃点心喜欢甜口,还是咸口?”
子清想了想,不明所以的说:“甜口罢?”他也不知是什么点心。
于是吴纠点了点头,就开始有“嗖嗖嗖”的包粽子,包了一些个带果料的甜口赤豆粽子,又是十来个左右。
包好之后,吴纠先将甜口的粽子上锅,因为这年头没有高压锅,所以时间有点长,等众人吃过午膳之后,再回来看粽子,膳房里已经充斥着一股很难以言喻的甜香味道。
那味道十分奇怪,因着果料里面有晾干的果子,所以充斥着果子的酸甜味儿,但是还有一种叶子的清香,再加上糯米的浓厚味道,可以说气味层层叠叠,简直连绵不断。
子清一进膳房就使劲吸了两口气,惊讶的说:“公子,这味道好香啊!”
吴纠笑着说:“你那甜口的点心要出炉了。”
他说着就让人把火灭了,然后将粽子全都打出来,盛在青铜盘子里。
粽子因为包着箬叶,看起来有些其貌不扬,不过香气层层叠叠的涌过来,子清虽然刚吃过午膳,但是已经食指大动,仿佛又饿了一般。
吴纠盛了一个粽子出来晾凉,递给子清,子清奇怪的说:“这……这要怎么吃?”
吴纠笑眯眯的替他把粽子上的绳结解/开,然后将粽子的箬叶一层层扒/开,箬叶都是吴纠精心挑选,一张一张洗过的,每一张都不薄不/厚刚刚好,天然的植物香料,经过火的洗礼,已经完全挥发出来,混合着果子的酸甜,仿佛是一个朦胧的少/女一般,青中带涩,香而不腻。
粽子叶一剥/开,里面鼓溜溜的白/嫩粽子就露了出来,糯米和白米以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白亮亮的,紧实得抱团在一起,散发出珍珠般莹白的光泽,头上还顶着一只红丹丹的赤豆,看起来十分诱人。
子清咽了一口口水,说:“那……那子清就吃了。”
吴纠连忙从旁边拿过一个小碟子,里面是石蜜混合了泉水,做成的简易蜂蜜,说:“沾着这个尝尝。”
子清用筷箸夹了一个,轻轻沾上淡黄/色的蜂蜜,将粽子往嘴里一咬,软糯的赤豆,充斥着蜂蜜的香甜气息,糯米黏黏的,但是因为混合的白米比例正合适,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粘口粘牙,一口咬下去是喷香的果料,果料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酸甜。
子清吃的简直是欲罢不能,每一口下肚,都是一种新的感觉,仿佛不是在吃一样东西似的。
吴纠见他吃得快,说:“当心烫口,好吃么?”
子清满嘴都是粽子,连连点头,说:“好吃好吃!公子,这个太好吃了,甜甜的!”
吴纠笑眯眯的说:“别吃太快,小心粘的坨心。”
吴纠趁着子清吃甜粽子,又去上锅了一锅咸粽子,子清吃过了,吴纠就让子清去把剩下的甜粽子和蜂蜜送给召忽东郭牙管夷吾和鲍叔牙一些,子清路上正好遇到了公孙隰朋,也送给了大司行几个。
等子清回来之后,就看到吴纠又新启了一锅,立刻又馋了,吴纠又给了他一个,这回子清一咬,顿时眼珠子差点瞪下来,低头盯着筷子上的粽子,里面竟然是肉料!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子清和肉粽子对视,笑着说:“子清啊,咸的怎么样?”
子清脸色都青了,好像食不下咽的样子,差点把自己噎死。
吴纠做了两锅不一样的粽子,不过这次没有给大家送过去,做好之后盛在精致的盘子里。
又做了几个精致的鲜花饼,鲜花饼的外皮摸了油,做的酥/酥的,一股花香味道。
齐侯虽然一天都在政事堂,但是他早就听说了,公子纠仿佛是研制出了新的美食,就连公孙隰朋都吃过了,但是齐侯等啊等,一直等到晚上,还没见吴纠过来,心里不知道为何,只是觉得那个气啊。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的时候,就听到寺人说:“君上,公子纠请求觐见。”
齐侯一听,心里的气性才好转一些,淡淡的说:“传进来罢。”
齐侯已经用过了晚膳,他已然吃饱了,就看着吴纠能弄什么好吃的过来。
吴纠一身白衣很快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寺人,手托青铜盘,里面摆着精致的粽子,还有一碟鲜花饼。
吴纠一走进来,那粽子的糯米香气和粽叶香气就飘了出来,还有一股鲜花饼的酥香与花朵的甜/蜜气息,混合在一起,愣是让齐侯又有点饿了。
齐侯见吴纠行礼,只是淡淡的笑着说:“孤已经听隰朋说了,你这小包一般的东西,隰朋都吃过了,怎么算是旁人都没吃过?”
吴纠则是很淡定的说:“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司行吃过的,并不是这一种。”
齐侯“哦?”了一声,说:“还不一样了?”
吴纠说:“君上用过自然知道。”
其实齐侯早就听隰朋夸奖过了,说公子纠做的新小吃,叫做“粽子”,看起来就跟个小包似的,外形甚是可爱,要剥了皮才能吃,里面是甜甜糯糯的,一口下去,简直回味去穷,他一口气吃了仨儿!
齐侯听着公孙隰朋说的时候就老大不高兴,毕竟是他要吴纠做菜,结果旁人先吃了,如今一听,将信将疑的。
吴纠亲自卷起袖口,给齐侯将粽叶拨/开,齐侯见吴纠小心仔细的样子,心里多少平慰了一些。
只见碧绿色的粽子叶拨/开,里面露/出晶亮润白的糯米,头上也顶着红亮诱人的赤豆,看起来软嫩,闻起来清香,外形当真无可挑剔,只是这一瞬间,齐侯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吴纠留在自己寝殿过夜的时候,那白/嫩的肌肤……
齐侯咳嗽了一声,轻笑说:“这就是二哥的名堂?”
吴纠只是将粽子拨/开,寺人就托着托盘走过去了,请齐侯享用,齐侯早就听公孙隰朋夸赞的够不够了,当下装作自己会吃的样子,将粽子用筷箸夹起来,然后顺手沾了旁边的蜂蜜,一大口就咬下去。
旁边很多宫人,就见齐侯的脸色“唰!”一下变了,先是惊讶,随即僵硬,慢慢转为铁青,那表情好像咬到了石头。
齐侯一瞬间感觉,如果是咬到了石头还好,因为一口就能吐出来,你把石头吐出来,也算是正常举动。
而齐侯一口咬下白/嫩的粽子,竟然咬到了一口蜃齑。
什么叫蜃齑?蜃的衍生意思是水龙,一听就知道是水生物,其实就是大蛤。
大蛤做的肉酱,被吴纠包在了粽子里,其实这肉酱做的,味道一绝,没有半分腥气土气,而且味道鲜美异常,咸甜适中,包在粽子里吃,尤其对于没吃过粽子的人,根本毫无负担,也算是好吃。
但是错就错在齐侯充大瓣蒜,装作会吃,理所当然的沾了蜂蜜,一口甜蜂蜜,甘甜悠长,混合着香甜的糯米,里面却是海鲜馅儿的,怪不得齐侯那临危不惧的脸都变色了,吐也不好,不吐也不好……
吴纠见齐侯那表情,顿时有些想笑,其实吴纠也是半故意的,他给其他人吃了甜粽子,齐侯就先入为主的也以为是甜粽子,哪知道粽子还有咸味的,而且齐侯这算是中大奖,吴纠一共就试着包了一个“海鲜”的,本身也只是包着顽的,哪想到这么寸?
齐侯面无表情的把咸粽子沾糖一口气给咽了,就听吴纠淡淡的说:“君上,那咸口的粽子,不易粘石蜜,还是直接食用的好。”
齐侯:“……”
齐侯脸色铁青,给海鲜味的粽子沾糖熏的,吴纠连忙又献上鲜花饼,齐侯将信将疑的吃了鲜花饼,这才缓过劲儿来。
鲜花饼香甜酥口,实在说不出的美味,不过齐侯有些郁闷的是,自己让寺人弄了一些花去讨好佳人,结果佳人转瞬又把花退回来了,还做成了饼子……
齐侯本身想要逗逗吴纠,哪知道吴纠也用粽子把他给逗了,事后齐侯才吃到了甜粽子,毕竟他是正经的北方人,虽然这时候还没有咸甜之争,但是齐侯的口味绝对是偏向于甜粽子的,越发觉得自己是被吴纠给整了……
虽然文姜这个人很难对付,但是文姜的办事效率当真不必说,很快鲁公就主动向周天子请书,主动要求担任这次公主下嫁的主婚诸侯,态度非常之殷勤。
一切都准备妥当,吴纠是称病的躲避了又躲避,但是能去迎接公主的人,无非就是吴纠一个人了,所以这个重任还是落在了吴纠头上。
迎接公主已经是秋日,哪知吴纠起初只是谎称抱恙,结果临出发前,还真就抱恙了。
吴纠感觉自己一连几天都有些轻微低烧,口舌无味,吃什么东西仿佛都在吃白饭一般,鼻子也不怎么通气,头晕脑胀,总是不在状态。
但是迎接公主的事情不能耽搁,毕竟公主已经在鲁国等待了,吴纠还是按照时间出了宫门,准备登车。
这次的配置和上次比起来,又高调了不少,毕竟是耀武扬威去了。
因着这次是周天子嫁王女,鲁公不可能突然搞偷袭,其他国/家也不能搞偷袭,若是真的高了偷袭,就是对合理化政/权的一种宣战,所以不怕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自然要将队伍配置到最强,来以示对周天子的恭敬,同时还能向鲁公宣扬齐国的国力。
这次的队伍安全,还是交给最有经验的公孙隰朋来主持,公孙隰朋是大司行,一把老手,上过战场,还能在朝堂中勾/心/斗/角,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绝对不是傻主儿。
上次去莒国,公孙隰朋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吴纠颇为欣赏公孙隰朋,公孙隰朋也对吴纠有好感,这个配置也算是得心应手。
再有就是随行庶子,召忽、东郭牙,还有一位则是管夷吾。
随行上大夫则是鲍叔牙,中大夫曹刿。
吴纠蹬车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国之三鼎都在这队伍中了,难道齐侯不怕自己带着鲍叔牙管夷吾和召忽反了?
结果一蹬上车,打起缁车的车帘子,吴纠瞬间就明了了,原来是吴纠低烧险些给烧糊涂了,那缁车之中端坐的稳稳当当的黑衣男子,不正是齐侯么!
吴纠看着齐侯,一点儿也没有惊讶,上次齐侯算是偷渡,这回并不是偷渡,而是光/明正大。
按理来说齐侯不能出国界,就算是迎接公主也不行,齐侯则是稳稳当当的笑着说:“孤怎么会出国界?孤只要不出国界,不就行了?”
吴纠:“……”忽然觉得,齐侯这个人,除了小心眼、阴险记仇之外,还有点无/耻。
一路上吴纠身/子不好,因着变天的缘故,伤寒还是未好,齐侯就吩咐队伍走慢些,反正不着急赶时间,离迎娶公主的时间还早。
队伍走走停停,几日之后,就在齐国的一个小邑停了下来,这个小邑还有些名堂。
当年公孙无知做乱,弑杀齐国郡主诸儿,自立为国君,就在公孙无知出游寻猎的时候,有一名地/方/官/员,直接斩下了公孙无知的项上人头,这才有了高傒和国懿仲力挺幼公子上/位的事情。
这个人,显然是齐侯登基的“恩/人”之一,就是大名鼎鼎的雍廪。
这次队伍途径的小邑,就是雍廪当时斩杀公孙无知的梁丘邑。
雍廪因斩杀逆贼用功,已然是上大夫,如今留在朝中坐镇,并不在梁丘邑,但是雍廪的同族也落得了美差,自然是负责迎接齐侯。
齐侯的车驾经过这里,要在雍氏家中小住两日修正,然后才会继续上路。
车驾黄昏的时候进入了梁丘邑,不是如何繁华的小路两边,当地官/员跪地迎接,百/姓也纷纷相迎,不得不说,这几年兵荒马乱的,齐侯上/位之后,突然安定下来,百/姓也算是缓了一口气。
车驾缓缓前行,很快就到了雍氏的宅邸门口,雍氏人已经全都叩头在宅邸外面相迎,看起来是个大家族,人丁众多。
齐侯下了车,还是老样子打起车帘,将里面的吴纠扶下车来,吴纠颠簸了一路,感觉腿都软/了,天气转冷,一走出车厢,竟然打了一个喷嚏,连忙用手捂住,怕冲撞了齐侯。
齐侯则不以为然,反而体贴的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吴纠身上,给他温柔的裹好,笑着说:“二哥怕寒,多穿些。”
吴纠头晕乎乎的,不过仍然立刻说:“谢君上。”
齐侯扶着吴纠,后面跟着随行的大臣们,走进雍氏宅邸,进去之后雍氏人请齐侯坐在上席,然后再次行礼。
齐侯笑着说:“不必拘礼,都起身罢。”
他说着,突然看向那些叩首的人,指着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眯了眯眼睛,一脸温柔的笑着说:“嗯?孤看你面善的紧,叫什么名字?”
吴纠奇怪的抬起头来,顺着齐侯指的看过去,齐侯这一句说突兀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调/戏良家妇女呢。
吴纠一看,那个被指的人,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很轻的模样,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袍,身材纤细苗条,面庞白/皙,眉目可以用“如画”两个字形容,长相端正秀气,绝对是看一眼忘不掉的样貌,别说是在这个年代了,就是抛到现代也是个美男子。
那男子低着头,看似很恭敬的样子,声音也清朗,却温柔,说:“小人雍巫。”
吴纠一听,猛地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那面容俊秀的男子,孔子曾说过一句话,“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
意思是山东的淄水和河南的渑水混合在一起,易牙尝了便能分辨出来。
而眼前这个男子,便是齐侯日后最为宠幸的近臣其一;管夷吾临终遗训,决计不可承受齐国相位的奸佞其一;齐侯重病之时,将齐侯软/禁在寝殿之中,拥立公子无亏,逼/迫公子昭逃奔宋国的乱臣其一……
亦是名厨鼻祖、孔子口/中的主角,雍氏,名巫,字牙,采食于易邑,因而美称……易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