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黑衣男子已经换下了主书的衣服,套/上了一件黑色蚕丝的贴身长袍,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半卧半坐着,手中晃着一只酒杯,看似惬意异样。
这黑衣男子,正是齐侯。
齐侯见有人推门进来,只是抬起眼皮撩了一眼,随即就把目光投向手中的乌梅酒上。
那少年走进来,快速把门关上,然后垂手恭敬的站在门边。
齐侯举起酒杯,慢慢饮尽,眯了眯眼睛,喉结随着酒水轻轻滚动,划出一个优雅又性/感的弧线,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仿佛在感叹这酒的甘甜美味。
齐侯“哒”一声将酒杯放下,蚕丝的黑袍勾勒出他手臂上张弛有力的肌肉线条,散发出一种野性又威严的力度美/感。
随着酒杯放下的声音,齐侯这才见个目光投向走进来的少年,笑着说:“何事?子清。”
垂手站在门边上的少年,只有十几岁的模样,看起来还非常青涩,他身材瘦削,面色也柔和单薄,竟然是伺候在公子纠身边的子清。
子清虽然面容没有改变,但是眉目竟然透露/出几分灵力之色,声音也冷清干练,说:“小臣拜见君上。”
齐侯挥手说:“不必多礼了。”
齐侯重生之时在时水之战,按理来说,他应该无法在吴纠身边安插内应,然而这一步棋,其实早在上辈子,已经步下了,就算没有重生,子清也是他的棋子。
子清和东郭牙差不多,都是宫中的苦力,齐侯还在当公子的时候遇到了子清,当时子清还很小,非常小。
那时候齐侯年纪也不是很大,还没有如今这么稳当,当时子清得罪了宫中的寺人,也就是宫里的太监。
那些寺人虽然没什么大/权,但是子清年纪小,而且是个奴/隶,弄死一个小孩子来说,不过碾死一只蝼蚁,也不知子清怎么惹急了他们,那些寺人拿了膳房里的刀子,要活活阉/割了子清。
齐侯正好听到了惨叫的声音,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子清,齐侯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是没有母亲的人,在宫中也没有后/台,还不如公孙无知得到君父的宠爱,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对他十分鄙夷。
他知道不该管闲事,但是子清的惨叫/声让他有些不能忘怀,当时还年轻的齐侯出手管了这辈子第一次闲事儿,他将子清救了下来。
在那之后,齐侯也没有再见到子清,后来再见到,子清已经做了公子纠的侍奉小童。
那时候齐侯就在想,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子清因为感恩,变成了齐侯的一个内应,在公孙无知为祸齐国的时候,齐侯和公子纠一同逃出齐国,子清就跟在公子纠身边,一直在偷偷送信给齐侯。
管夷吾半路截杀齐侯,一箭射中带勾,难道真是齐侯命不该绝?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没有一个不世枭雄是巧合成就而来的,其实那时候齐侯早已收到子清的密报,让他当心管夷吾。
子清这步棋,很早就埋下了,以至于齐侯重生而来,还能继续沿用这步棋子。
齐侯深知,如今的吴纠正在明/哲/保/身,他很聪明,聪慧的剔透内明,突然学会了识时务,说话好听,办事得体,虽然在齐侯面前,吴纠事事小心,但是他终于还是没发现身边的子清就是内应。
吴纠的一切早就暴/露在齐侯面前,按理来说,留下这么一个聪明的人,简直是养虎为患,但是齐侯竟然不忍心杀了这个名义上的二哥,因为他太聪明了了,聪明到齐侯还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吴纠根本不是齐国的血脉,就算吴纠哪一天真的想翻出天去,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民心。
齐侯眯眼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子清从地上作礼起身,说:“君上,小臣方才听见公子纠房/中有声音,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
齐侯笑眯眯的脸色慢慢就凝固了,甚至嘴角还捉着笑意,但是脸色却阴霾起来,慢慢坐起身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皮笑肉不笑的说:“女子?”
子清低头说:“小臣没有看到是谁,但的确是女子的声音,小臣恐怕公子纠发现,所以不敢离得太近,但是那女子……自称密姬。”
“密姬。”
齐侯这么一听,握着酒杯的手都一顿,把刚倒满的酒杯又重新放回了桌案上。
密姬……
如果齐侯还没有经历一切,那么他肯定不在乎这么一个人,然而他经历过,他很清楚,密姬是谁。
密国的宗室公主,冰雪聪明,美艳过人,在齐侯的六位妾夫人中,密姬可谓是最明艳动人的一个,她的美艳如火,十分懂的勾起男人的兴趣,上辈子的齐侯非常喜欢美艳的女人,对密姬宠爱有加,以至于也宠爱密姬所生的公子商人。
公子商人的性格阴霾,有些暴/虐,这些齐侯都是知道的,齐侯以前还在纳闷,密姬这么一个单纯如火的女人,怎么会生下一个暴/虐心机的儿子。
不过现在齐侯有些明白了,上辈子的密姬单纯可爱,脾气火爆,估计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在莒国,他遇到了密姬,这可不是什么巧合。
更让齐侯想不到的是,齐侯当时在莒宫的接风宴上没有注意,只是注意举止轻佻的莒子了,完全没有看到给莒子喂酒的那个官妓/女酒,若是他注意了,定然更是大吃一惊。
因为那个官妓就是密姬!
齐侯竟然不知,自己这个好二哥和密姬还有些来往?
齐侯的脸色十分阴霾,淡淡的说:“孤知道了,你且回去,小心谨慎为上,公子纠这个人……心思很细。”
子清立刻说:“是,君上,小臣告退。”
吴纠睡得很瓷实,等他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拍门,是小童子清的声音,说:“公子?公子您醒了么?”
吴纠觉得有些头疼,定然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伸手揉了揉额角,难耐的又按了按太阳穴,这才慢慢从榻上翻身起来,看了看天色,不由一怔,外面竟然没了阳光,已然暗了下来,太阳都下山了。
小童在外面拍门,吴纠赶紧应声说:“醒了,进来罢。”
子清赶紧推开门走进来,连忙说:“公子,君上传饭了,请公子过去用晚膳呢。”
吴纠一听到“君上”两个字,就觉着头疼,就在方才,下午的时候,吴纠险些给齐侯戴了绿帽子,一身冷汗还未在梦中消化,齐侯竟然又传自己去用膳。
吴纠没有办法,只好翻身下榻,说:“换件衣裳。”
“是,公子。”
子清连忙取了衣裳过来,吴纠把睡在榻上睡褶皱的衣服脱/下来,扔在一边,然后套/上新衣裳,坐在席前,让子清给自己整理头发,整理好头发之后,又用湿帕子擦了擦脸,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从睡梦中醒来,还一脸懵懂的吴纠,仿佛换了一个模样,此时又变的神采奕奕,说:“好了。”
他说着,子清推开门,请吴纠出门,两个人走到齐侯的房间前,房门是关着的,子清敲门推开,这一推开,里面可不只是齐侯一个人,竟然坐得满满当当。
席间齐侯坐在最上首,旁边是公孙隰朋,然后是召忽东郭牙,除了公子元,旁人全在,还真是齐齐全全的。
吴纠走进去,子清把门关上,在外面伺候,齐侯笑眯眯的看着吴纠,笑着说:“二哥酒醒了么?若是不舒服,一定叫医官看看。”
吴纠作礼说:“谢君上关系,纠无事。”
齐侯笑着说:“二哥坐孤身边。”
吴纠见席位摆的紧凑,因着房间本身有限,坐这么多人吃饭,也的确要紧凑些,于是只好走过去,坐在齐侯身边,虽然紧凑了些,但是不至于并着肩膀,还有些距离。
吴纠一坐下来,齐侯就笑着凑过来一些,吴纠险些吓了一跳,毕竟平日里齐侯的举动也算是规规矩矩,如今突然凑过来,离得颇近,吓了吴纠一跳。
那面召忽也吓了一跳,伸手搭在剑鞘上,东郭牙连忙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召忽放松。
齐侯只是凑过来一下,随即又离远了,笑着说:“二哥身上,怎么有一股子……香粉的味道?”
齐侯这一问,公孙隰朋一脸纳闷,东郭牙皱眉,知情的吴纠和召忽心脏“当当!”狂跳两下,召忽不由得瞥了一眼吴纠。
齐侯将所有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着,很好,召忽还知情。
吴纠则是比召忽冷静的多,轻笑了一声,说:“可能是方才在莒宫中,蹭上的香粉味道。”
吴纠说话都不打磕巴,其实他早就沐浴过了,酒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是香粉味道了,吴纠身上根本什么味道都没有,齐侯只是想诈一诈他,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吴纠太冷静了。
冷静的齐侯都对他另眼相看了,又是爱又是恨的,怜爱他的才华和处事不惊,也是恨他的才华和处事不惊,齐侯眼皮轻轻垂了一下,心中竟然萌生出一股杀意。
吴纠虽然没看到齐侯眼中的杀机,但是他似乎隐约感觉到齐侯有些不对劲儿,态度疏远了一些。
吴纠心中可不像面上这么冷静,难道齐侯知道密姬到了自己房/中?吴纠并不知道齐侯是重生的,齐侯这么敲打他,恐怕是误会了自己接受莒子的美/女。
吴纠心中有些忐忑,无论怎么说,密姬都是横在眼下的一根针,扎的吴纠肉疼。
席间的气氛很是尴尬,公孙隰朋已经尽力活跃气氛了,按理来说,今日在莒宫中,吴纠察言观色,一下就给齐国和莒国敲定了盟约,而且还是用一块长在狼身上的生肉当彩头,不可谓不巧妙,但是齐侯竟然没一句夸奖的话,态度还很冷漠。
饶是公孙隰朋跟随齐侯这么多年,也有些摸不清门道,实在不敢说话,其他人也各有所思,东郭牙一直盯着召忽看,召忽终于忍不住侧眼小声说:“你老看我做什么?”
东郭牙幽幽的说:“看点门道儿。”
召忽感觉一身冷汗,这个东郭牙的两只招子,实在可怕,总有一种洞悉透彻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吴纠吃过这一顿晚膳,心里总是不安生,晚间睡觉也有些辗转难眠,第二日一大早,召忽就来敲门,吴纠早就醒了,已经一个人穿戴整齐,坐在桌案前,半眯着眼目冥想,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开门。
吴纠打开门,召忽站在门前,说:“公子,您要的东西……”
他说着,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吴纠,吴纠伸手接过来,说:“多谢。”
召忽看着吴纠,有些迟疑的说:“公子……那个……”
吴纠笑着说:“召师傅何故吞吐,且说便是。”
召忽说:“这……公子为何让召忽准备这……这女子用的香粉?”
原来昨天吴纠让召忽准备两样东西,第二样东西竟然是一盒香粉,召忽真是纳闷至极,完全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吴纠眯眼笑了一下,目光中有些狡黠,若有所思的说:“自然是……讨好美/人。”
他这样一说,召忽猛地一愣,随即心里醋溜溜的,讨好美/人,这个美/人自然没有第二人选,就是密姬了。
召忽欲言又止的说:“公子……”
他说着,吴纠抬了抬手,说:“召师傅放心,纠本就不是昔日的纠,我自有分寸,不会误事。”
召忽听得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哪里奇怪,不过看着吴纠有些坚定的目光,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拱了拱手,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吴纠拿了香粉,关上/门,放在桌案上,盯着那香粉看了一会儿,终于把香粉盒子打开,眯了眯眼睛。
今日吴纠没什么事情要做,他们来这里一个目的是和莒国结盟,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寻访隐藏在莒国境内的曹刿。
昨日结盟的事情已经谈妥,就差进宫签上一卷小羊皮,吴纠今日一大早就派人去打听梁甫山了,等打听的人回来,他们再去梁甫山亲自走一趟,不然吴纠也不能确定,曹刿如今是不是真的隐居在梁甫山,毕竟历/史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
吴纠坐在房/中,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叩叩”的声音,房间的后门被人敲了两下,吴纠顿了一下,将小粉盒摆在桌案上,然后起身去开门。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果然看到一个娇俏的女子站在门外,看到吴纠立刻嫣然一笑,倾倒着往吴纠身前一靠,笑着说:“公子,想煞妾身了。”
果然是密姬。
因着是夏日,密姬虽然穿了衣服,但是有些轻薄,靠在吴纠胸口,媚眼如丝的环上吴纠的脖颈。
吴纠笑了一笑,伸手捉住环住自己脖颈的纤纤玉/臂,说实在的,吴纠很讨厌别人碰自己脖子,毕竟这是脆弱的地方,吴纠的戒备心也很重。
吴纠握住密姬的手,将她拉进房/中,“嘭”一声关上/门,密姬靠着门板,咯咯娇/笑一声,说:“公子,等不及了嘛?”
吴纠笑着说:“是啊,等了你一早上,如今才来。”
密姬又咯咯娇/笑,但是吴纠的动作则冷淡了很多,放开密姬,自己坐在桌案前,伸手摆了一个请的动作,说:“请坐。”
密姬见他突然冷淡,皱了皱眉,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将滑/下肩头的衣裳拎上来,半躺在席上。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密姬,笑着说:“昨日/你说要我把你进献给齐侯,如今我已经有了办法。”
密姬笑着说:“哦?什么好办法?”
吴纠笑了笑,说:“其实以你的美貌,根本不需要我来引荐。”
密姬捂嘴一笑,说:“公子,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呢。”
吴纠说:“是么?”
他说着,将桌上的香粉盒往前一推,说:“齐侯爱美色,想必这你知道,但是齐侯身边的美/人如云,想要跻身成为齐国夫人,也不容易。纠听说,齐侯除了爱颜色之外,也喜欢气味儿。”
密姬奇怪的说:“气味?”
吴纠淡淡的说:“食欲和性/欲,都是人所具备的欲/望,性/欲和食欲一样,也需要色香俱全,方可食指大动,美/人空有颜色,而无香气,岂非扫兴?”
密姬拢了拢自己衣裳,看着吴纠,说:“要抹这个?”
吴纠摇头说:“不然,浮于表面的香气,太过于肤浅浮夸,这种香氛可以口/含,食用三次之后,口舌津/液便可生香。”
密姬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盯着桌上的香粉,古代的香氛很广泛,不只是有现在的香水熏香,还有一种香粉或者是香丸就是含在嘴中的。
大名鼎鼎的杨贵妃,据说就是经常口/含香丸,所以吐气如兰,深得唐明皇的喜爱。
这个年头的香料还不是很完善,密姬也只是听说有一种名贵的香料能让人口舌生香,欲罢不能,从未见过,如今一见,顿时露/出歆羡喜爱之色,说:“这玩意,当真如此好?”
吴纠笑了笑,眯眼说:“好不好,自然要美/人亲自试试,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