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是何其皎洁,将地面都染成了银色。吕布跌坐在赤兔马旁,用沾着草药末的白布为赤兔马处理伤口,他认真地看着赤兔马狼藉的伤痕,这些都是王追马留下的痕迹。在这以前,他始终以为赤兔马本该是世间无双的凶兽,如今却是这般田地,不禁眉头一挑,低声问道,“疼吗…不,我想问的是,害怕吗?真是可惜,在我们那个世界有处理兽类的药物能够迅速治好你的伤,但是这个世界没有…”
“吾王,认识你的五年中你曾无数遍说过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那到底是种什么世界?”赤兔胭脂马低沉的声音在吕布脑海中回荡。
“那个世界叫现代,而现在这种世界叫做古代,我们是那么渴望着回到古代,但真的如常所愿后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我不想去坐拥这无边无际的江山,也不想去享受那后宫佳丽三千,更不想每天都要尔虞我诈,我这种人大概就是屌丝吧…”吕布神情黯淡地细语道。
“吾王,现代是什么?古代是什么?不懂。”赤兔茫然的兽瞳望向吕布。“吾王为何要说这些。”
“我害怕,我惭愧,我不懂,我不甘啊!”吕布双手牢牢地握住赤兔的马头,紧紧盯着赤兔,神情激动的低吼道,“你知道吗,在现代有很多书籍说过像我这种类型叫做夺舍,我曾经以为夺舍就是侵占别人的身体从而成为那个人,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错的离谱!这五年来我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学习,去学习如何成为他,我一直没告诉你现代和古代这些事也全因为我一直在试图成为他!我以为我做到了,实际上根本不是!他就是他,我就是我!从没有改变过!他死了,他彻底死了,烟消云散。而我却始终在东施效颦,我不是他,不是!!”
吕布的神情无比激动,语言上甚至可以算是标准的胡言乱语,所幸吕布来时已经让所有人离开,他要和赤兔马说清楚…有一些事,必须说清楚。
“吾王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果赤兔马有表情,那一定是一脸懵逼。
“呼…你听说过穿越吧?算了,总结来说,我不是吕布。”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松散,可是随着话越来越多,他的表情越来越疯狂,“我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人,我无时不刻不幻想着,成为现在的他,驰骋沙场睥睨群雄,成为所有人心里的天花板,让他们仰望!但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甚至在第一次接触战场时我差点吓尿裤子,这很丢人,但却是个事实,直到我逐步掌握了他的力量,我才适应了这一切。然后在草原,我遇到了你,在遇到你的第一眼,我觉得这就是时隔了数千年的宿命,老天安排你和我的相遇,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是你和他的相遇,与我无关!我只是继承了他的蛮力,他那所谓的技巧,但我注定不是那个陪你驰骋天下的人!”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要凝固,赤兔瞪着灯笼大的马眼频频后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吕布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浑身脱力般的躺在地面,无力的仰望星空。
“还是不懂,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吾王。”赤兔仿佛安静下来,来到吕布身边用脑袋顶了顶吕布。
吕布闷不做声,忽然,从吕布头顶凝聚出鬼神势气,依旧是那一张狰狞的嘴脸,不过却和眼前的吕布相貌愈加违和,它身高数丈,几乎是全蹲着才能做到不将脑袋暴露在庭院上空,它俯视着赤兔马狞笑道,“小家伙你不懂就对了,我认识他比你早,在他每天做白日梦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他懦弱,胆小,经常处于沉默状态。他将吕布幻想成自己,但你可能不知道在现代有一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他两者都不占,他在沉默中变态,哦对了,他对吕布的初次认识是一款岛国游戏,名叫三国无双,所以他把吕布幻想成了一个狂傲的、只知道杀戮的鬼神。而我,也就应运诞生。”
“抱歉我有些唠叨了,接下来让我来解答他为何要对你说这番话,他害怕,因为他与张飞的对战中难以占据上风,而张飞,只是刚晋升势气,也就是所谓的宗师级武将,他害怕他会输。他不懂,因为他不懂为什么力量技巧都在张飞之上,却始终无法击败他。他不甘,因为他不甘心和张飞打平手。而这一切我都能回答,他惭愧,因为他诞生了我。他看过书籍里的吕布,也看过史书里的吕布,但他始终无法接受真实的吕布并非他幻想的吕布。他害怕他不懂他不甘,也是因为他始终无法接受我,我,并非吕布的势气,而是他的势气,我说的对吧?吕余。”
“闭嘴。”吕布轻声说道。
鬼神势气就像一个话唠般将一切都娓娓道来,它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语道,“你为吕布所做的一切都白费,还记得在洛阳那一战吗,你屠杀那群匈奴人时,并非是要证明吕布飞将的身份,而是单纯的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证明你所幻想中的,我,是真实存在的。正如你所想,我存在了,为什么不接收我和我的力量?这种力量远比那个所谓的狗屁鬼神状态强大太多,到时别说张飞,就算五虎齐上也不是你的对手哦。”
“我说了,我想要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飞将,你是我曾经错误的想法,也是我渴望力量的执念,我不会成为力量的傀儡,也不会接受我年弱无知时错误的想法。我永远不会接受你,现在,你给我闭嘴!滚回我的体内!”吕布眉间青筋暴露,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来自宿主的召唤下鬼神势气不得不回归到了他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吕布站起身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赤兔马,从他的锦袍上撕下一块布帛,咬破指尖在上面横七竖八的写了几个血字,然后走到院子的角落,那是一间废弃的柴房,他神色黯然的走进柴房中,关上了门。
他要冷静,或者说...他要忏悔,总而言之,他要闭门思过,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