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早朝上站在前列的谢知非无趣的看着大殿里的臣子们,为了一些私事争得面红耳赤,谢知非垂眸无言:郝大人家风不正这件事拿到朝堂上来说,至于么。
听得昏昏欲睡的谢知非随之听到来自系统的电子提示音:渠帅·长孙忘情有信件到了。
距离谢知非写信给长孙忘情已经有一段时间,听到这个声音谢知非精神一振。如今渠帅有信邮来必定是他需要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
谢知非瞥了眼上下,晏殊那模样似乎在打瞌睡,赵祯也是双目失焦神游天外。
既然天子都如此,那他开开小差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谢知非将头低垂了些,打开渠帅给他的信,查看里面的内容:
已知你如今情形,那些黄口小儿实在麻烦,若非杀了他们会让你所在之地朝野不宁,当真是杀了干净!
索性我们军中确有万花的医师,近日还有一位来自苗疆的五毒妹妹。他们在听说你的处境之后,联手弄了个药出来。我不懂药性,只是听他们说若你只吃第一颗药,身体虽然看似凶险但绝无生命危险。若是你吃第二颗药,则会生气断绝并呈现长期中毒的症状。
——血手凤凰·长孙忘情。
长孙忘情邮来信件附件栏里,静静的弹着一红一朱两颗药丸。
面对这两颗药丸,谢知非笑得杀气腾腾,借着握拳咳嗽的动作,借势将第一颗药吞下去,然后谢知非翻个白眼,直挺挺的往前面倒下去。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这本是秋高气爽、暑威尽退的好时候,即便有辽军扣边,这一次皇城中诡异的居然不怕。然而变化瞬息而至,皇城之中的氛围刹那间冷若凛冬:大宋的军事最高机构枢密院之首,枢密使谢知非上任一个月,在早朝上直接晕倒了!
满朝文武看到前一秒还精神抖擞的站在前列,魁梧得能掀起一头牛的谢知非摇晃都没有,直接面朝下倒地上昏迷不醒,顿时表示惊呆了:武将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赢弱了?
只是倒了个这么重要的官,早朝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而假晕的谢知非被侍卫七手八脚的抬入了后殿,御医院的医师跑得飞快。上来先不管其它,开嗅瓶,来来回回几下不见醒,四十多岁的御医一撩袖子,掐人中!
而装晕的谢知非则是任由御医捏、揉、掐、扎各种手段使尽,也坚定的不睁开眼睛。
——开玩笑,他现在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弄弄就醒了呢!
而给谢知非检查的御医用了手,又用了针,最后扳开谢知非的嘴巴看完舌苔,放血尝了尝这才感确定谢知非的病症:天人五衰,没救了!
御医将药箱放好,写下了一剂调养房子的御医心里直叹气。拿布袋和陶瓷做比喻的话,这武将的身体虽强悍如陶瓷,却损耗内力,一旦出事便难以补救,还不如啊布袋呢。
只是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传奇,果真是天忌英才。
在内监的引导下,御医见到了在另一间房间里同晏殊议事的赵祯,他小心道:“陛下,丞相。枢密使脉象怪异。从生机来看,不像是正午骄阳,而像日落西垂。而枢密使体内各府,均在不同程度的衰竭,其速度之快比老人更胜几分,若此下去只怕枢密使活不过三年。”
怎会如此?
赵祯和晏殊面面向觎,他们只当谢知非是太累了所以晕倒,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便立刻问道:“能否医治?”
那御医将头埋得更低,对于如今多战事的宋来说,百战百胜收复西夏的谢知非就是大宋最可靠的防御,若是这个人出事了……
御医腿一软,颤声道:“人之生气流失好比水涌东流,无论何种方法不过只能缓解,不能更改。”
“这……”晏殊看了看赵祯,见他表情并不似作伪,况且如今辽军还在那里呢,陛下定然不会学太|祖。
在晏殊新的重盛武道,致文武并济的计划中,谢知非是不可或缺的部分,晏殊便插话道:“枢密使可是中毒?”
御医继续摇头道:“枢密使并无中毒迹象。”
如果不是中毒,那就说明谢知非当真是天命将至。
赵祯沉默了一会儿,对晏殊他们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如果说是谢知非寿元将近,似乎并非不可能。赵祯闭了闭眼,到底为了稳妥,唤了内监又去叫了自己信得过的老御医过来。
老御医查探之后所得结论同之前那人一样,最多活不过三年,这还是在谢知非没病没灾的情况下。
被前前后后两个御医检查,还被灌了好几碗汤药之后,谢知非看差不多了,终于悠悠转醒。
谢知非一副不明情况的模样,从软塌上做起来,对脸色沉重的赵祯疑惑的问道:“陛下,臣这是怎么了?”
赵祯不信谢知非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不过是想要瞒着而已,便淡淡道:“骁勇侯既然醒了,就陪朕走一走吧。”
说完,赵祯率先走出房间到花园,而谢知非紧随其后。
赵祯一边走,一边想两个御医的话:谢知非可不是就是老人,老了几百岁的老人。
御医说谢知非的脉象怪异,赵祯却觉得这是正常,一个人即便被冰封,若没死那边说明这个人体内各府一直在缓慢运转的。
如此一来,即便谢知非被冰封住各项机能,到底是过了数百年。
刚破冰的时候,谢知非身体底子在那里,或许没什么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各府均会告病。
只是为什么谢知非要瞒着?
赵祯带着谢知非到了御花园一处清净之地,挥退左右,这才让谢知非同他一起坐下,缓缓说道:“骁勇侯可知自己只剩下不到三年的寿元。”
闻言,谢知非立刻低下头:“……”
只要他想要,顶着这张脸活个一百岁都没问题,顶多三年的寿元,那是万花谷医师和五毒妹子联手留给这个世界的。
赵祯等了许久,谢知非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默认。赵祯叹了口气,将谢知非前日呈递的折子从袖中取出,放到石桌上:“骁勇侯如此,可是为了燕云十六州?还是说骁勇侯怕我知道你病情之后,让你闲置在家?”
做了枢密使之后,每日上朝谢知非都是穿的统一官府,此时他也是穿的这一身。
朝服不比铠甲紧身,显得谢知非更清逸,也显得更脆弱。谢知非愣愣的坐着,唯有一双放在桌上的手死死的握紧。
许久之后,谢知非站起来,在赵祯面前跪下:“陛下明鉴!臣是混血,从小在燕州长大,十六州不仅仅是臣的故土,那更是臣入军后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疆域。”
谢知非的眼眶红了起来:“那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粒尘埃都是臣心之所往、魂之所系!那里每在外宼手中多一日,便是在臣身上剔一块肉,臣实在是做不到让它继续沦落在外宼之手。”
说到这里,谢知非的声音已经哽咽,而赵祯也是热泪盈眶。
只见谢知非对赵祯叩了一下头道:“陛下若知晓了臣的病,体恤臣子定然让我养病,那我或许有生之年再也踏不上故土,回不了家乡,更无法实现方面的诺言。”
谢知非的煞气很重,挨着谢知非极近的赵祯感受得到,但是看着跪在他面前恳求一个收复故土机会的谢知非,赵祯内心一动,生出许多不忍。
他长叹口气,将谢知非虚扶而起:“朕知道了,骁勇侯先回府。”赵祯这一次没有用朕,而是用我:“你的奏折我会认真考虑。”
谢知非立刻道:“谢陛下!”
待到谢知非走了之后,赵祯让内监去将还没走出皇城的晏殊喊了回来。
谢知非前日递给赵祯的奏折看起来比较带有梦幻感,谢知非在奏折中恳求借辽军攻宋之机,自己领兵西北诸军过河套奇袭击西京和南京两地,切断辽军前线补给,让辽军首尾不能兼顾,最后再将辽军尽歼于中京的计划。
在这个计划的后半部分,谢知非提出若到时候,他们能依计划将辽军歼灭于中京,局时西北军与东北军会合中京,再祥装攻打上京。
等辽军各部搬师勤王之时,快速攻打、蓟、瀛等地。若是攻下十六州,只需天子法令昭告天下承认十六州之地汉人与宋同出一宗,出仕入仕皆平等而视,收复燕云十六州汉人之心便可迅速稳定局势。
晏殊在回来后,火速浏览谢知非的奏折: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大胆,但是但凡改变天下走势的计划都很大胆!
谢知非带八百人打兴庆府是大胆,没有任何准备直接带着军队去活捉李元昊是大胆。然而这些大胆,最后都成就了谢知非的赫赫威名。
晏殊心里认可谢知非,更何况晏殊同杨轩同为师徒,杨轩的许多习惯便是来自晏殊,比如说自己不懂的就不会随意插手。
于是并不精通军务的晏殊想了想,对赵祯的回复:臣闻听枢密使在攻打西夏之时,被称为战神,据说枢密使战场布局、预判敌情从无偏差。私以为,军务之事,还当以枢密使意见为上。
晏殊的话便是支持让谢知非重回战场,这让赵祯许久难以平复,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直到月华洒下也未曾离开。而在赵祯面前的书桌上,有两本秘折。
左边的一本是夏竦呈递,言明谢知非在雁门关外古军寨立墓乃是心念前朝,私下打听前朝皇族遗脉,或有谋朝篡位之嫌;右边的这本则是谢知非前日递给他的那本。
到底是放还是留,信还是不信。
赵祯沉默的看着桌上的两个奏折,耳边似乎又响起杨轩慷慨激昂的问话:天子贱武将,何人赴边关?
倘若无人赴边关,他又如何能成就自己中兴之举,而谢知非是一个将死之人……
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能做什么,即便真如夏竦所说又能如何,时不待人。更何况,谢知非已经言明他想要收复自己的家乡所在,想要收复国土。
直至有内监来打开灯罩加灯油,赵祯让那内监停手,将左手边的秘折拿起来递到灯火上点燃。
点燃的奏折被赵祯丢到地上,橙色的火舌几下便将奏折里的白鹿纸化作飞灰,那纸上的字也不复存在。
赵祯再次翻看谢知非的奏折,倘若谢知非只剩下三年不到的寿元,而且表明天下不定不成家,那他完全没必要继续防范什么。
赵祯一点一点的翻看,几页的奏折生生让他看出了十几页的时间,当赵祯看到谢知非奏折中最后结尾之语的时候,赵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或许是金钱、美女、虚名……又或者是信仰。
对于谢知非这样的人来说,生命进入倒数计时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赵祯将拇指抚过这几个字:谢知非的长相高鼻深目,并不完全是汉人的容貌,因为混了胡血;谢知非的身份也很模糊,在谢知非的心里,或许将自己看作唐人或许看作宋人。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再高的功劳,再盛的威望,死后皆会化作一捧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赵祯相信对于如今的谢知非而言,最重要的是信仰,那种刻在骨子里,万邦来朝、九州共贺的信仰。
既然谢知非已写出‘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这样的话来,赵祯也乐得成就一段君臣相宜的美誉。
另一边,风尘仆仆在日落前赶到军营的杨轩、远远的看见了刚从战场上回来的狄青。
而后杨轩立刻开始认真回想谢知非的脸,他需要知非的那张俊脸来压压惊:“……”这狄将军真的是青面獠牙,披发盖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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