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独自一人来到后院,这里还有一排平房,只是被二层小楼挡住,所以从前院看不到此地。
李玄都来到那间所谓的地字号房,比柴房也好不了多少,推开门之后,满屋子的霉味扑鼻,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了。李玄都来到火炕前,伸出手指一抹,满是灰尘。
李玄都叹息一声,推开窗户,又是几次挥袖,卷起阵阵清风,将满屋的升腾烟尘赶出屋外。
正如老板娘所认为的那般,他不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更不能算是个寻常的江湖人。他是个老江湖了,十岁入江湖,至今已有十五载。
十五个春去秋来,十五个花开花谢,他喝过春风桃李的香醇美酒,也经历过寒夜孤灯的凄风苦雨,手上难免要沾惹些人命血债。
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江湖里,人生有四季。
有的人是春天,春风得意。有的人是夏天,繁华锦簇。有的人是秋天,肃杀萧瑟。还有的人,是冬天,只有白茫茫一片,死了个干净。
李玄都自小孤苦,上无父母双亲,下无兄弟姐妹,所以他的人生注定不会是春夏两季,而他也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变为白茫茫一片的冬天,所以只能选择主杀的秋日。说到底,不是他喜好杀人,而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里生存,不得不杀人。
李玄都轻轻抚过袖口,轻叹一声。
待到他收拾好这间勉强比柴房好上稍许的客房之后,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当他回到前面的大堂时,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已经坐满了人,尽是身着青衣鸾服的青鸾卫。
在他走进大堂的那一刻,立时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眼光,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老板娘赶忙上前打圆场道:“各位官爷,这是本店的客人,是正经的走江湖之人,混口饭吃。”
待到众多青鸾卫收回视线之后,她又来到李玄都身边,轻声解释道:“客官莫要害怕,这些官爷一向都是如此,毕竟官爷们身上都担着朝廷的干系,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玄都笑着谢过老板娘,来到
靠窗的一张空闲八仙桌坐下,不一会儿那个黑瘦少年便为他送上一坛还未启封的花雕和一盘熟牛肉。
李玄都夹了一筷子牛肉,有些惊讶,以口感而言,竟然不是家养的黄牛肉,倒像是野生的水牛肉,不由看了黑瘦少年一眼,轻声问道:“未请教小哥名姓?”
黑瘦少年兴许是第一次被人以如此江湖气的方式问起姓名,破天荒地有些腼腆,“我叫沈长生。”
“沈长生?”李玄都停下正要伸筷的动作,笑道:“我叫玄都,你叫长生,说到底是一个意思,都想在这个世上活得长久一些,所以我们两个还算是同路之人。”
沈长生笑道:“客官是读书人吧?一个名字还头头是道。我这名字是掌柜给取得,掌柜说长生就是长寿,我寻思活多少年才能算是长寿?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活个一百岁就差不多了。”
李玄都哑然失笑,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后半句话,只能回答前半句话,“我读过几本书,却算不得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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