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楚睿便转回头开口,“程锦,你不是去玩的。”
代替的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程锦耸耸肩,越过殷含之看向楚睿,笑,“我当然知道,不过有关系么?”
两人之间的语气,寻常又带着一股不寻常之意。
殷含之对于楚睿一番话,有一瞬间的面色僵硬,尤其是楚睿对于程锦直呼其名,而不是任何敬称尊称,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转回头,语气落落大方,“是含之唐突了”
说罢,她对楚睿回一一笑,是理解与宽容他的繁忙。
而后也并未停留,只留下一句,“含之在外等候楚帅。”便继续往外走了。
展蔺也不再与程锦多言,不管程锦说什么,留下一声,“记得啊”,再随处往四周看了一眼便再也跟着跨步离开了闲云山庄。
唯有程锦,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再看一眼手中的明黄圣旨,微微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旁子瑜送着几人走到了闲云山庄门外之后,再回来,便看到了程锦拿着手中的明黄圣旨,毫无顾忌坐在花坛边上,面上似有不解之色。
旁子瑜唇角温笑升起,“锦儿怎么了?”
程锦抬头看她,晃了晃手中的明黄圣旨,“清乐?”
皇帝封号,所为郡主,最早不就是一郡之主?
比起程锦对于地理疆域的不熟悉,旁子瑜自是比她更为熟悉,“清乐是一地之名,在羌州一带,赐你清乐的封号,此后清乐一郡的民众便是你的百姓了。”
程锦微微眯眼,“清乐么?”轻声呢喃之后,却是没有别的声音了。
旁子瑜只道,“清乐此地,处于内地,其实并不繁华富贵,说来,据说还是当年柔姨与你父亲初识之地。”
听到旁子瑜这么说,程锦反倒是来了兴趣了,“哦?”
“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年少的时候偶然听到柔姨提及。”
“这样啊……”程锦再次轻轻呢喃了一声,“可我总觉得,这封号,似乎还有别的意味呢。”
她平时懒散的时候可以什么也不想,但一旦多想的时候便能什么也都想,旁子瑜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程锦,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还有十日便要回京了,本来当初刚刚寻你回来的时候,还想让你回一趟药王谷,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程锦却是不在意,“那又如何,回京之后难道我就要一直待在京城了么?即便被封为清乐郡主,又不必日日上朝,更无需去给皇帝请安。”
旁子瑜听她一番说辞,内心只叹她虽是心性成熟,却也不懂得多少回京之后的情况,想要与她说一番入京之后,以她的身份,便不会自有若此了。
但是看她面上并无这般思虑,有不太愿意与她说免得增添了烦恼。
可程锦却是明白旁子瑜心中的顾略,只笑道,“师兄怕是想要与我说,回京之后便不似江宁府这般逍遥自由了吧。”
旁子瑜看她,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程锦不在意笑笑,“那又如何,以为一个御赐的郡主就能畔住我的脚步了么?”
至少目前没有什么能够绊住她的脚步。
“锦儿……”
程锦却是狡黠一笑,“实在不行,楚睿还欠着我一个条件呢。”
她说得笃定,却是没有过多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无形之间,将自身与楚睿联系了起来。
可她没有注意,旁子瑜却是早先注意到了。
可也只是面上笑笑,并不多说。
此时此刻,他蓦然想起了当初与楚睿的一番交谈,那时候,那时候,楚睿说要让程锦光芒万丈登上药王谷之位的时候,他心中尚有犹疑之色,只怕越多光芒,约会招致更多意外。
可他永远也忘不掉楚睿的那句话,“她本就是光芒万丈的女子,张扬个性,烈火燎燎,难道药王谷不能护她?药王谷护不得,元帅府可以!”
是啊,药王谷该是护她的,她不仅仅是药王谷的谷主,更是那个母亲一样的女子的女儿,她因为药王谷而光芒万丈,药王谷未尝不会因她而光芒万丈呢?
可那一夜,旁子瑜说,他不相信楚睿只因为当年大晟双剑合璧的父辈情义而这般护卫程锦。
可楚睿却是对他的怀疑不屑一顾,更不屑多做解释。
心中犹疑,翻了又翻,有些东西,在旁子瑜的心中,似乎也慢慢清明了起来。
且说楚睿一行人,出了闲云山庄之后,林瀚便上前来,“此次来江宁府,原是陛下听闻,狮虎营两次受创,特教本侯慰问一番,不日,还望楚帅带路。”
他说得客气,也并不勉强。
楚睿听闻,面上眼中并无多少表情,“望山侯既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自是按命行事,狮虎营,随时可去。”
林瀚点头,“听闻狮虎将军身体抱恙,陛下挂心,特带了太医前来,据说狮虎将军在楚帅的邬终别院养伤,今日出门之时,本侯已经着太医前去探望狮虎将军。”
林瀚如此说着,却也一直在看着楚睿的反应。
可无奈,楚睿听罢,并无林瀚期望之中看到的任何波动之色,反倒是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劳烦望山侯如此挂心。”
这一次,劳烦的不是承顺帝,反倒是望山侯。
林瀚听罢,再看了一眼他面上波澜不惊的神色,并不说别的什么,只道了一声告辞。
楚睿正待转身离去,另一旁,因着两人说话而未靠近的殷含之,终于走上前来,“楚帅。”
她声音里还有一些急切之色,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欲要往楚睿而来,楚睿终于停下脚步,与她隔开了一些距离,“郡主。”
还是那般疏离客气有礼。
殷含之一咬唇,“听闻邬终别院风景别致,登高远眺,还能观赏江宁府凝霞湖山光水色,不知楚帅哪一日有空,含之想要前往一游。”
楚睿闻言,眼眸之中未见半分异色,却还是恭敬道,“邬终别院多为男子,郡主千金之躯,不宜前往,况且邬终别院与凝霞湖多有距离,并非观赏圣地,还请郡主移步。”
楚睿虽说得客气,语气之中却是对殷含之的所有拒绝。
可殷含之岂会轻易放弃,两年不见,如今终于得以见到,远在江宁府,自是不会放弃这等机会。
楚睿刚刚说完,殷含之便急忙道,“含之不介意,虽是都是军中男儿,不过也都是楚帅的部下罢了,有楚帅在,自是不有有恙。”
因着声音急切,急于解释与追步,并没有意识到她语气之中对于那一句“不过都是楚帅的部下罢了”的轻视之意。
可楚睿却是听出来了,当即皱了皱眉眉头,“郡主见谅,本帅公务繁忙,无暇奉陪。”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殷含之微微情急,“可含之听闻,清乐郡主有一段时间便是生活在邬终别院,同是女子,楚帅难道便不防忌。”
因着情急,她急急喊出这么一句话,恰好被出来的展蔺听到了,以至于便是展蔺,脚步都停顿了下来。
楚睿转过去的背影,再次转过来,这一次,是正面看向殷含之。
可殷含之却是在这一句话喊出来之后,心中升起一抹悔恨之意,因着情急之下,反倒是显得她咄咄逼人,小家子气了,因而,面上升起一抹迟疑。
楚睿看了看殷含之,神色之中并无多少不满的神色,“郡主与她一样?”
一句话,貌似有些无厘头,可殷含之却是咬一咬唇。
明面上,这话的意思是殷含之是千金之躯,当朝郡主,与当初的程锦自是不一样的,可殷含之何等聪明,仅仅是从楚睿的一句话之中,便读出了不同的含义。
楚睿对程锦的称呼,不是程姑娘,也不是程谷主,更不是郡主,只是一个简单指代词的“她”。
可就是这么一个她,让她深深感觉到了,程锦在楚睿的心中是不一样的,这份不一样,她不明白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楚睿这一句话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只转身朝着踏雪走去,翻身上马,不迟疑离去。
殷含之自是要维持自己的仪态,楚睿翻身上马之后,便也不再有别的表示,朝着马车而去了。
林瀚欲要上前说一些什么,殷含之却是微微一笑,“林伯伯,我们回驿馆吧。”
林瀚看了一眼楚睿离去的方向,再看一眼那边出来了之后的展蔺,点头以做了示意之后,便登上马车离去,也不再说什么。
展蔺见着这般诡异的神色,只撇了撇嘴,回望了一眼闲云山庄的大门,似有所思,不过而后,却是面上狂放一笑,玩世不恭之色,再次附上面庞,不再多言,吊儿郎当又这般离开了此处。
世间纷纷扰扰,痴男怨女,许多故事,与他何关?
不若继续逍遥度日,想着如何再取得程锦一颗摔炮,好好研制,发明他个万千百个,玩玩也是不错的。
翻身上马之后,还在等着展蔺的小厮问着,“展少将要去何处?”
展蔺脑袋一晃,想了想,“碧落阁,可是好几日没有见到萝烟姑娘了,可想死小爷了。”
小厮面上笑笑,不说什么,却是跟着展蔺的马儿快步走了起来。
展蔺瞄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马鞭子,“你自个儿回别院,不用跟着小爷了。”
说罢,马鞭子一抽,马蹄扬起,却是快速往碧落阁所在的那条街道而去了。
小厮见此,是习惯了,并不再多言,屁颠屁颠地往邬终别院的方向而去。
楚睿回到了邬终北苑之后,齐勇便在厅堂之中等待了,“元帅。”
他似乎还有些焦急,今日太医来检查的时候,他虽说是信任程锦的医术,却是担心太医查出了别的端倪从而汇报给承顺帝之后牵连楚睿。
可是圣旨一来,他不得抗旨,况且,楚睿也曾与他考虑过这等事情,虽说是有所安排与计划了,但终究是心有余悸。
可是比起齐勇的害怕不安,楚睿却是始终镇定,“太医来过了,之后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没说,才让属下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楚睿向来冷硬的面色却是在听到齐勇这一句话之后,终于柔和了一些,“程锦的医术,你信得过么?”
齐勇一愣,“当然信得过!”
楚睿再次唇角微微勾起,“那便不必担心,早日回狮虎营,这几日,林瀚必定会去狮虎营查探一番,你也不必紧张,该如何变如何。”
楚睿都如此说了,齐勇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也不会再怀疑。
他本就是耿直之人,这会儿,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重重地应了一声,愁恨便云销雨霁了。
另一边,回到了驿馆之后,林瀚与殷含之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之中,回院子的路上,殷含之终于放下面上温婉笑意,并不回头,只道,“今日出去,你看那程锦如何?”
她出言,问得自然是与她前往闲云山庄的丫鬟珍儿。
珍儿自小跟在殷含之的身边,自是懂得殷含之的心思,因着是殷含之的心腹,出言的话,自是有一些分量并且实诚的,听到殷含之如此问,她沉吟了一瞬之后,便道,“容姿一般,与郡主倾城之姿相比,自是云泥之别,但是,胜在灵动,比起多数京中贵女,自是更胜一筹,加之……奴婢听闻,当年程夫人亦有闭月羞花之貌,程将军也是丰神俊朗之色,因此,今日的清乐郡主有这般姿色,也是不足为奇。”
殷含之听罢,倒也不见升起,“你倒是实诚。”
珍儿依旧跟在他后面,低头不语。
可殷含之走在前面,面上却是升起一抹忧虑之色,“可她到底不同于一般的京城贵女,若她只是一般的京城贵女或者镇西大将军的孤女便罢了,可她不仅仅如此,还是药王谷的谷主。”
珍儿听着她略带沉郁的语气,只道,“郡主何须担心,郡主有皇太后的喜爱,还有太子妃为友,名声早已传遍京中,京中谁人不知郡主美名与才德,何须担心,药王谷也不过是江湖帮派罢了,清乐郡主虽是郡主之封,可一直在外流浪,甚至前些日子方才回归,可谓江湖草莽之流,如何与郡主一争高下?”
殷含之听着珍儿这番话,心中略微宽松了一些,“还是你嘴甜。”
“奴婢说的不过是实话。”珍儿道。
殷含之似乎也不再多想了,可内心却是没有说出另一番忧虑,那便是她知道程锦曾在在邬终别院住过一阵子,他知道楚睿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来,何曾有人能够如此接近她,别说是一个程锦了。
微微压下心头的不安之色,她也不再多言了。
且说林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便着人去叫了今日给齐勇把脉的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林瀚的院子,回报了一番今日就诊的情况之后,林瀚却是依旧坐在椅子之上,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林太医,你确定?”
林新知不知林瀚为何有此一问,他是太医院首席太医,便是陛下都极少质疑他,今日却是被林瀚这般质疑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侯爷这是信不过本官的医术。”
林瀚后知后觉惹到了这位清高的太医,只得笑道,“林太医说笑了,您老的医术,本侯怎敢怀疑,只是心中记挂狮虎将军的身体罢了。”
林新知叹了一口气,“狮虎将军虽是体弱,正如陛下所言,生过一场大病,不过如今也在痊愈之中,想来不出几日,便可恢复,身子并无其他异样。”
再次重复了一遍,林瀚也点点头,“有劳林太医了。”
林新知不再多言,微微点了点头,见林瀚不再多说什么,便也退下离去了。
林新知退下离去之后,林瀚却是隔空开口,“彭昌!”
一个黑衣男子应声落在林瀚的面前,“你一直在江宁府,怎么回事?”
彭昌沉吟了一番,“只怕,是那位如今刚刚赐封的云敏郡主的关系。”
林瀚面上升起一股阴沉,摆了摆手,示意彭昌下去。
待彭昌下去之后,他幽幽叹气一般,“程云,你生得好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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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这几天都没有怎么码字,现在找不到感觉了,泪……/(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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