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不再做那讨人嫌的跟屁虫,大大方方走进那角落里一方不起眼的小亭。
哪知刚步入亭中,身旁景色骤变,竟幻化出了另一片天地。
只见亭外简陋的茅草院消失不见了,转而化为初雪之后的荷塘。荷塘一望无际,远远地似是连着起伏山脉,有尚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覆在荷塘上,将残败的莲蓬和枯叶也镀上了银装。
陵洵惊讶得呼出一口气,在面前结成白色的哈气,仿佛也沾染上初雪荷塘萧索又冷幽的味道。他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若是穆家家主真能将阵法运用到这个份上,能凭空藏下这无尽的山水空间,恐怕距离成精不远了。
于是他试探着踏出小亭子,从亭内看,就好像他要一脚踏入冰面轻薄的荷塘。
然而等他真的踏出那一步,眼前景物立刻又变换回原样,荷塘消失不见了,他一脚踩在茅草屋前泥泞的土地上。
原来只是障眼的阵法。
陵洵摇头笑,自言自语道:“可是即便知道是假的,我也觉得很喜欢。”
“风公子,久等。”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声音。
陵洵转过身,见那穆家家主正步入亭中,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映着他此时蓦然回首的身影。
“穆先生。”陵洵眼睛奇迹般地亮了。
照理说人的眼睛是不会发光的,可是就像狗见到骨头,乞丐看到窝窝头,总会在遇到生命迫切所需时,于瞳眸深处燃起一把出自于本能的火苗。
这穆家家主之于陵洵,想必和骨头之于狗是没什么不同的。
“风公子方才说什么?”穆家家主问。
“啊……也没什么,只是触景生情,吟了一句诗。”陵洵说完就摆出一副欲语还休的莫测,笑吟吟看着穆家家主。
可穆家家主却只是走到亭中小几边,邀陵洵入座,没有半分追问下文的意思。
陵洵不死心,“穆先生怎么不问我吟了一句什么诗?”
穆家家主非常配合:“嗯,风公子吟了一句什么诗?”
可是那表情,却连半个字的好奇都没有。
陵洵全当没看见,继续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我吟的便是这句。”
穆家家主这次很买账,替陵洵斟了半盏热茶,问:“不知何人值得风公子如此坐行不安?”
陵洵等的便是他这一句,立刻站起来,长身而拜,一揖到地,“无歌所思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穆家家主忙将陵洵扶起,“不敢当此大礼,风公子起来说话。”
然而陵洵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已经饱含热泪,从袖中颤抖地摸出一块烧焦的木牌,双手奉上。
穆家家主接过木牌,却只是垂眸看着不说话。
陵洵哽咽道:“实不相瞒,自从京城一别,无歌感念先生数次出手相救之恩,一直惦念先生,日日寝食难安,直到听闻京城生变,无歌担心先生安危,便亲身前往,立誓纵使万死也要将先生救出,哪想到,最终却只在火海中寻到这半块木牌。无歌当初便以为,便以为先生……”
陵洵说到最后泪如雨下,似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哭成肝肠寸断。
穆家家主安静地听,手指轻轻摩挲木牌,直等到陵洵将所有衷肠和泪水都倒干净了,才慢慢抬起眼,波澜不惊的目光似是有穿透力。
“风公子竟然亲自前往京中,冒死冲入火海寻我?”
“啊,嗯,正是……”陵洵被穆家家主猛然对上视线,一双桃花眼因泪生情,因情生媚,却来不及藏起一闪即逝的心虚。
穆家家主似笑非笑地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直把陵洵勾得心里没底。
这是怎么个意思?
接着陵洵便听见让他五雷轰顶的一句话。
穆家家主:“童儿,送客。”
见穆家家主起身欲走,陵洵急了,一把扑过去抓住穆家家主的手。
“诶,不要走……”
穆家家主垂眸,看着那只白生生的扒住自己的爪子,也没有甩开,就那么看着。
陵洵终于撕去伪装,懊恼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就算不是我亲自去,你也不要翻脸不认人啊!难道不是我派人去找你的吗?难道这牌子是假的吗?我待先生的心是真的,不就行了?堂堂一个阵法师,名满天下的思辰先生,气量不要这么小嘛!”